第385章 领带
她是他的小雨,她是他的命。同时,她还是家里新添的小女奴。 九月的天气那么美好,空气那么清爽,几乎整座城都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秋光。然而在这种最适合卿卿我我的时节里,连松雨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子。 旅行归来,她照例给连修然买了个小礼物。那是一条来自着名高级裁缝铺ulka的藏蓝色桑蚕丝领带。 当时她精挑细选,左看右看,脑子里想的都是他那张冷淡又隐忍的俊脸,她五咣十色的小剧场一不小心演得过了头,在异国铺子里直接想到了他将衬衫下摆从西裤腰里拉出的动作来。 红扑扑的娇艳小脸很热,她将那条简素又散发禁裕气息的单色领带递给了店员。 “麻烦您把这条包起来。” 包!包她个大头鬼。 她哪能想到,这精致的男士单品最终会捆在她自己的手腕上呢! 历数多年来她手腕遭过的罪,领带和皮带是两个当仁不让的顶级双生兄弟。 或许连修然用皮带打结的本事不及荣立诚,但他耍起领带来,却比那什么五十六十七十度灰的总裁都要专业。 她不过是千里送鹅毛,跨了三两个街区去公司给他捎午饭而已。岂料那眼神清明的董事长坐在沙发上吃了两筷子炒豆苗后,就露出了那种要吃人的眼神。 “前面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正在柜台结账!不方便接电话呀。” “那再之前呢?” “在干活呢,手上全是泥,脏兮兮的,不想把你给我买的新手机弄脏了” “手机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重要。当然是你重要。” 他的问句没毛病,原本也打算就此放过她了。唯一牵动他脆弱神经的是,她为了用实际行动安抚他,居然从对面凑过来要摸他的脸。这个动作,成功地让连修然看到她丝质衬衫领口露出来的新款内在美。 绝了。这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挑了个前扣式的。 “你就穿着这身衣服和那个新来的男模特在工作室里瞎折腾?!” “这话咋那么难听呢?我跟他能搞出什么花样来?如果不是唐嘉辉一连几天找不见影,我做啥要请新人!” 重点不是这个! “连松雨,注意你的态度!” 他把水杯子往茶几上一顿。 她把饭盒往眼前唰地一推,比纸薄的身板向前铤。 “我怎么了?我又怎么了!” 脑门上青筋一爆,温馨午餐顿时切换成了擂台现场。连修然冷冷地扫过她试图叫板的小脸,然后走到办公室门边喀嗒一声拧了锁。 连松雨眨了眨眼,她用纸巾擦了擦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她看到他开始脱西装。 事实是,他不仅脱了西装,他还扯了那条漂亮秀气的领带。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天大的误会,或是什锦小炒里下了**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连修然用看熊孩子的眼神审视她,那不耐烦的脸色好像在指控jiejie给脸不要脸,净给他添麻烦。 “把手给我。” “不给”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时间不多,最多只有二十分钟。” 连松雨为难得很,她双膝并拢,小拳头乖巧地置在腿上,那腔调,落在连修然眼里,差不多等同于勾引。 他这几天哭哭笑笑,对她若即若离,无非就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对策。 可是她却压根没给他冷静的功夫,不是穿着单褂在他面前香喷喷地晃悠,就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误会。 “连修然你行行好,我是真的腰疼。你想,我们今天早晨不是才” “早晨是早晨。现在是现在。不要动!” 他低喝一声以示警告,已经把领带绕上她的手腕了。连松雨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向前送着手腕。面对他起起伏伏的,不够稳定的精神状态,她怀疑自己天生有吸引精神病的体征。 他们说话阴阳怪气,冷笑时比诈尸还恐怖,身高统统超过六尺一,会射击会械斗还会徒手攀岩。 穿上西装是温文尔雅的贵族少爷,脱下西装是本性难移的恶狼崽子。 她一句话说的不中听,就能直接家法伺候,完全不担心她会去衙门口击鼓鸣冤的。 半张脸伏在连修然办公室里的沙发坐垫上,连松雨体会到光天化日之下的生不如死。他所谓的二十分钟,是浓缩精华版的,不掺水,不开玩笑。 除了手不能动,她的口也不能言。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要委屈死了,哒哒地向下落着泪。 “门我已经锁了,但隔音怕是不太好。” 斯文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握得了万宝龙铂金墨水笔,同样桶得了她饱受摧残的嘴。 “你会听话吗?” 点头,拼命点头。 “不会出声的对不对?” 继续点!不要停!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等到浪潮平息之后,还剩了六七分钟的缓冲时间。 饥肠辘辘的她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小脸埋在散发香味的衣领里喘息着。茶几上摆满的午饭,她才吃了几口,现在全蔫了。一旁站着的男人整理完衬衫和西裤,再把领带重新绕上后领,在她身边蹲下来。 连松雨恼怒地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她摇头。他将手放在她侧卧的小腿上轻抚着,真好,他的温柔又回来了。 “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咬你的。” 盖着西装的小脑袋继续摇。 “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 “哦,那你一定还饿着。这些菜不要吃了,冷饭对胃不好。我现在让秘书给你从楼下咖啡店订个套餐上来” “你走开!你滚。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不讲道理。这是我的办公室,要走也是你走。” 连修然义正言辞地说着屁话,这没情调的回复激怒了连松雨,她动作迅猛地揭开他的西装,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沙发上坐起来。 她想一脚踹开他,头也不回地冲出办公室去。然而他却突然抱住了她。 那件前扣式的内在美已经不见了,丝质衬衫大开着,他的脸很便利地贴住了妻子的詾口。 突如其来的温情,简直要吓死了她。更糟的是,他一意孤行地抱着,却没有其他表示。 于情于理,此时至少应该有一句你侬我侬的台词。比如说“你不许走”之类的老三篇。 可惜她看上的男人只会喘气,惜字如金到让人抓狂,他像个黏上饲养员的树熊,用那种相当眷恋的姿势抱着她。连松雨正襟危坐,身上挂着死也不松手的四眼男。 刚才一言不合被强上的人分明是她,现在他倒像个受害者似的摆出低姿态来。 连修然的一双手抓住她后背的衬衫料子,抓了几秒,又去摸她的后颈。闹到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连松雨被他时松时紧的连环组合拳一顿按摩,刚才大光其火的委屈渐渐消退。 怎么说呢她虽然气他下手没分寸,却无法真的对这男人生出恨意来。 这间属于他的办公室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摆着她的雕塑作品,她拍的风景照,还有她和他的家庭合影。当然了,会如此正大光明地放在他桌上,完全是因为老幺连乐之也在上面。 有一点褪色的夏日小景里,他们三个人,穿着白色高尔夫球衫,当哥又当弟的连修然站在当中,一边靠一个不省心的大美人。他表情冷峻,身体却朝她那一方倚,心之所向的坦诚,都不需要遮掩。 拍照前一晚,连修然才和她吵过架。 就因为在露台上撞破她和荣立诚在家门口难舍难分,他就一遍一遍给她打电话。 情意绵绵的气氛全被那永不间断的铃音毁了,连松雨气急败坏地冲回家,在厨房逮到爱管闲事的弟弟,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他没有躲,就直侹侹地站着。 “连修然,你这样疯狂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我不打电话,你还会回来吗” “回不回来很重要?他是我男朋友” “连松雨你闭嘴,他才不是你男人。至少在我看来,他永远都配不上你!” 连松雨盯着合影出神,突然有种再也不可能和这只大型树熊分离的感觉。他生气的次数不多,威力却总是很大。一旦被点着了,余震可以殃及方圆几百里,久久不能平息。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每次都记得。 与其说她的记忆力好,不如说他发泄郁闷的方式让人难以忘怀。 他不会打她,也不会辱骂她。他偏偏爱咬她。 今天在办公室,人家咬下去的那一口,是扎扎实实的,如狼似虎地要她的小命。 知道他那口能去做牙膏广告的白牙长得无可挑剔,可是,他也不用那样时不时拿出来亮相。连松雨一想到在那疼痛难忍的瞬间苦求无门,就又想掐死他了。 “连修然。” “嗯?” “我们再抱下去,太阳要下山了。你还去开会吗?” 连修然的身体动了动,终于把脸艰难地挪开一条缝。 “开。不过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下班一起走。” 他说话时呵出的热气在她心口飘着,撩得很。 “开玩笑,事还没做完呢,我得回去赶工,否则明天下午嘉辉就看不到半成品了,你不晓得,他们会里那个颜伯伯很凶的,我可不敢怠慢了他。” “嘉辉明天下午来?他几时答应你的?” “就一周前呗,虽然这几天打电话他都不接但我觉得反正都提前约好了,他应该不会食言的。” “哦你放心,嘉辉明天不会来的。” “哎?!” “你听到我说的了,他明天不会来。” 连松雨不顾自己还敞着怀的潇洒样儿,两手一托,惊异地捧起了连修然的脸。 “他出事了?” “我先去开会。” “你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你俩是不是捅出什么篓子来了?!” “我遵纪守法,不会和他同流合污。” 连修然拉开她的手,站起身来用镜布擦眼镜,语气淡然又从容。 “嘉辉没事,你放心。他身体底子好,死不了,很快就会出院的。” 不错。唐嘉辉没事,他还好好地活着。 不仅如此,他还有精神抱着手机看精彩小视频呢。 有会长唐敏德菜市场小霸王的血脉做担保,养出来的儿子确实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唐嘉辉绝对是吉人自有天相,遇到这等几乎九死一生的破事竟也能逢凶化吉。 这位为兄弟两肋插刀,心思玲珑的武夫,几天前刚刚经历过一场异常惨烈的械斗,若不是颜咏哲和祁真抄着家伙及时赶到,唐公子那条矜贵的小命已经交代在敌方的别墅酒窖里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随着本城新晋势力的崛起,不仅威胁到唐姓地头蛇在江湖上的权威地位,更是胆大包天,直接拿前辈的爱子下手了。 唐嘉辉心说只是去合作伙伴家里打个牌,不想竟遭遇了鸿门宴。 驱车一百来公里,他造访了那栋差点成为凶案现场的私家别墅。 其实,他做人也算是挺小心的,这等友谊第一胜负第二的牌局,他仍然带了五个弟兄和一个司机傍身,不算没头没脑地去送死。 但唐敏德却不放心,两只通贯掌拍在儿子肩上啪啪作响。 “嘉辉,这些人都不称手,你听我的,把祁真带去。” “哈!他和那千金小姐谈恋爱都来不及,我哪能去坏人家的好事呢!” “他的事能有你的命重要?你让他开车跟在后头,万一有麻烦,他来得及帮你。” “搞笑,能有啥麻烦?!” 唐嘉辉太狂妄自大,他就是太轻敌了。麻烦何止是刀光剑影呢? 而他的老爹,护子心切,表面上一派镇定,实际上把颜助理也一同派去了。临危受命的颜咏哲当时在邱颂和营造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电话是凌晨打来的,而他正要把邱家的未来之星捅出花来。 唐敏德一听对方那咬牙切齿又喘成狗的声音,心里十分不忍。 可他也没办法,毕竟时代在变,那些留过洋的新掌门都会使枪了。 这种情况下,他怎能不祭出会里独一无二的枪神去坐镇呢? 而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唐会长宝刀不老,判断准确。 他家喜欢赤手空拳和冷兵器的傻儿子在乐呵呵地打完一圈牌后,竟突然看到对桌油头粉面的小子从后腰掏出一把如假包换的格络克17来。 四目相对,一声淡淡的“我日”在空气里散开。唐嘉辉无奈地推了牌,摸摸鼻子,知道自己又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