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无事献殷勤
听到这话，车里的秋泰和差点没被气得厥过去。 想他连任两朝太子太傅，当今陛下也要对他叫一声“师傅”，到底是哪里来的丫头敢叫他去碰柱？！ 定了定神，秋泰和甩开旁边小厮搀扶的手，自己艰难地挪下了车，盯住方才说话的小娘子，厉声道：“目无尊长的丫头，竟敢满口胡言，可知老夫是谁！” 红绡下意识地看向西陵毓。 方才说话者的，确是郡主。 可是……红绡在自己的记忆中只记得，郡主虽是一介武人，对文人也一向尊重。 西陵毓面上的淡笑没有半点削减，还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分明是太傅所说，无颜面对陛下：一般遇上这况，岂不都是该触柱以青史留名的？” 秋泰和气得还没说出话来，西陵毓继续添了把火，叹息一声，“只怕到时虽触柱，留名就不大好听了不过是家庭琐事，怎么就闹到要上金銮？而陛下一定还反而懊恼，这岂不是误人子弟么？” 她的确对文人极为推崇，尤其在见过一直推崇的化名“解远客”的夏侯远之后，更是对那些潜心著书的文人崇敬不已。 可面对这位太傅，西陵毓却早已对他的名声有所耳闻，尤其知道他曾对赫成瑾的多次刁难和当面出言无状，故而并没有什么好脾气。 但这事并非是从赫成瑾口中听到，甚至当真经过了一番曲折故事。 秋泰和其人，既然一向重文轻武，又因是两朝太傅，平里在东宫多有拿乔，连太子也奈何不得。 被他明里暗里训斥过的，自然不只是赫成瑾一人，连带着尉迟默都受过几次气。 尉迟默受气，又不好同外人说，更不好意思拿这事去烦扰祖父，思来想去，却忽然发现了表哥广阳王这样一个妙人。 西陵睿虽是王爷，却并非需要上朝之人，同这秋太傅也没有什么交集，最适合听这些抱怨。 听得多了，西陵睿也就忍不住多问了一些，于是知道了羽林卫中还有许多人也受过这位太傅的气，过些时也就转到了西陵毓这边。 从哥哥口中听到这消息，西陵毓当真是怒上心头，对秋泰和的印象也越发坏了。 “……荒谬！”秋泰和一口气终于喘了过来，脸上都已经通红一片，“这逆子不归家、不成家，已是不孝；如今又当街和这陌生的妖艳女子亲近、拉扯不清，简直有辱门楣，是我秋氏之耻！” 他喘了口气，隐约觉得眼前这小丫头片子有些眼熟，可是说不上名字，便只冷冷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管起别人的家事来了，这儿轮得到你说话么？” “你”红绡怒了，而出要反驳，被西陵毓拉了一把。 她担心地看了西陵毓一眼，很是不愿。 听了这半晌，红绡自然知道了，这该死的老头就是自家公公的父亲，也是bī)得公公有家不能回的罪魁，怎么还会容他在这儿肆意出言相辱！ 西陵毓沉静地笑了笑，眸光冷了下来，“现在看来，分明是太傅为老不尊、不能容小辈，否则为何连自家孙辈都不认得了？” “什么？”秋泰和看了一圈，秋文滨边只有两个丫头，一个妖艳、一个太过年轻…… 这个咄咄bī)人的丫头片子是秋文滨的女儿？ 触到秋泰和的目光，红绡难掩眸中厌恶，退后一步伸手扶住秋文滨的胳膊，低声道：“老爷，毋须怕他。不然……爷在他面前也会矮一头。” 她灵机一动，一下挑出了这个缘由。 时若光虽只是义子，可她看在眼里，这二人的父子亲极为深厚，若提出时若光，定能让秋文滨打起精神。 果然，秋文滨下意识地直了腰，对上秋泰和的目光，声音也大了：“不错，这是我儿媳妇，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想趁长容不在借机生事！” 秋泰和气得胡子乱颤，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而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秋太傅果真凉薄，自己女儿被诬陷而死，这么多年都不敢放，只会拿儿子出气。” 声音陌生，但说话的内容却让所有人一愣。 秋泰和率先反应过来，转往人群中看去，“谁！……反了反了，来人，把这群人统统抓起来！” 西陵毓还在思索刚刚那话，闻声不由笑了，“太傅，您可没有调兵的权力，别费劲了。不过……” 她往街西头一指，好心地道：“西城兵马司官衙就在那边，您不妨派人过去报官，若是梁指挥赶来及时，还能抓住那个乱说话的人。” 秋泰和跌跌撞撞地后退一步，整个人靠在车辕边，一时间满头大汗。 “不过……” 这小丫头的声音简直像索命绳一般，秋泰和整个人都发颤了，“不过什么？” 西陵毓瞥了他一眼，“若本县主没有记错，令嫒当年嫁的是西南尊贵的同临王；若王妃被诬陷而死，这事儿可就不小了，宗人府和刑部都得调查一番” 人群中忽然又响起了一串惨叫，不多时，一个着劲装的青年便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拨开人群走到跟前。 西陵毓心生疑惑，再看到紧跟在劲装青年后的空手而归的敖善，更是警惕。 她让敖善去捉方才人群中高声“造谣”之人，竟然还有人手快过敖善，抢先一步下手了？ 正在惊疑之中，一阵掌声随后响起。 “县主说得不错。”桓靖的声音穿过人群，他的影更是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施施然走过来，立定在西陵毓面前，向她微笑。 “本宗人令既然已经目睹一切，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倒是让县主受委屈了。” 西陵毓盯着他，浑只觉不自在。 方才她隐约觉得有人在窥伺，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家伙。 他为何突然对自己献殷勤？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恶心死人的笑容，定然是为了献殷勤！ 她飞快地别过脸，不忘向红绡暗中使了个眼色。 红绡瞬间福至心灵，做出委屈之色，往秋文滨后瑟缩去，低声道：“老爷，快叩谢王爷大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