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王座窃贼
君临城最近多了一首无名的短歌。 相较于《私生子酒馆》,这首歌少了几分闲适潇洒,更多是阴暗的基调,但正因如此更令人印象深刻。曲子朗朗上口,但却无人敢于传唱。至于原因—— 红堡的大门敞开,御林铁卫驾着又一个吟游诗人,将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流浪的歌者抬头,满脸皆是血液。 他被割去了舌头,悲愤而恐惧地望着红堡壮阔的大门。 他在酒馆里哼了被人请客喝了杯不错的酒,借着兴头哼了两句,结果在跳蚤窝被四个御林铁卫带走,他们胖揍了自己一顿,带到了年轻的国王面前时,已经掉了两颗牙。 新君是个长得英俊迷人的金发少年,他看着自己笑笑,逼着自己唱完了整首歌曲。 空旷的国王厅里,火焰燃烧着,十几名御林铁卫围着他,皇太后冷漠嫌恶地看着自己,而新君却很温和——在他没有变得歇斯底里之前。 “我听说你唱歌很好听,把你今天在酒馆唱的那首曲子完整的演唱一遍。”乔佛里坐在铁王座上,颐指气使,但勉强尚算有一丝风度。 他迟疑着,只见阶下站着一名身穿粉色衣裙的红发少女,颇为怜悯地望着自己。 她面容美丽,有几分憔悴,眼睛红肿也不能遮盖她良好的涵养。 歌者看见她在华服衣袖之下,轻轻地握了握拳,但她没有讲话。 这时,乔佛里便更加地暴躁。 “你在看着我的未婚妻,你知道吗?我的小姐不是你可以随便看的,再盯着她看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睛。”乔佛里微微一顿,英俊的脸浮起了一丝潮红,语气也变得格外阴沉,“我说了……你——给——我——唱!” 歌者战战兢兢,唱起了有些跑调的小曲儿: ———————————————— Thelionofgold,seemstobeold 金狮垂垂老矣 Nowtheyarejustsheeporgoat 于我只如羊群 JofferytheKingtheytold 所谓国君 ThiefoftheIRONTHRONE 王座窃贼 JustfeettheskinofCoat 只配人皮为裘 InREDKEEPthedarkloafed 红堡笼罩黑暗 Bythenameofrevenge 以复仇之名 Whoistheonetruegod 唯一的真神 Letthebloodgettingcold 让血液渐冷 Makethebodybecomeghost 让魂灵诞生 Andthethenighthold 让长夜永恒 ———————————————— 曲毕,乔佛里拍了拍手,“不错,很不错。你的嗓子是七神赋予你的,这是你毫无用处的生命里唯一有用处的东西吧?” 他说完,狞笑,“马林爵士,割了他的舌头。” 一个双眼低垂的白袍铁卫走向了他。 他惊恐而害怕到说不出话来,正当此时,却听见那个穿着深粉色衣裙的姑娘开口了。“陛下——” 她似乎是很久没说话了,声音格外嘶哑,与那张温柔的面孔格格不入。 他想,他完了,这个少女看上去与国王很是登对,他们既然是未婚夫妻,那么她一定也会喜欢看他们这些卑贱之人遭受更多的刑罚。 但是他错了,那姑娘鞠了一躬,他不知道这女孩的礼数是否周全,但她一举一动尽显优雅端庄,给人感觉是个教养良好的女孩。 “陛下,他只是个贱民,微不足道的存在,您与他一般见识,传出去,有损您的名誉。不如留着他卑微的生命,和唯一可取的嗓音,传唱您的伟大功绩。”女孩的声音很柔弱,言辞虽然充满了轻蔑的词汇,但是歌者却觉得充满了感激。 那是救赎的声音。 而乔佛里看了看珊莎,蓦地,笑得有些温柔。 “我的小姐,你很久没有开口讲话了,你现在是在为这个人求情吗?”他的声音陡然从温柔再次转变得狠厉而狂暴,“马林爵士!现在!割了他的舌头。” 痛。 令人震颤而难忘的痛。 他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在这阵痛之后,就只剩下了模糊不清的哀鸣。 乔佛里看着珊莎惨白的脸色,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次,如果你再为什么人求情,我就让他多受到一点惩罚。” 珊莎望着乔佛里,良久后,低头,“您是对的,他罪有应得。” 她望向他的眼神不再充满怜悯,而是面无表情。那个拥有温柔表情的姑娘忽然变了一张脸,成了不苟言笑的石像。 他被拖出去的一刻,看见那姑娘用口型对自己说: 抱歉。 抱歉什么呢? 因为她替自己求情,而换来了割舌的下场吗? 这真奇怪:他一点也不恨那个身穿华服的憔悴少女。 并不是她的责任。 真正的仇人,是那个坐拥无限权力的年轻国王,他是与生俱来的暴君。 他在看到自己被割去舌头的一刻那满足的神情,活像来自地狱的笑容。 但是自己又能怎么反抗呢? 年纪轻轻,唯一的吃饭本钱现在也没了。 他从前看不起乞丐,认为他们出卖了尊严,而自己靠唱歌赚钱,比他们是高贵的。 可如今…… 他恐怕很快就会成为君临最落魄的乞丐了。 悲愤不甘地抬头,他对于红堡中的大人们老爷们而言,永远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时碾压的蝼蚁。 他呜咽了起来,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 几枚银鹿币丢在了他的脚边,伴着一张羊皮纸。 歌者抬头,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站在他的面前。 夜风吹拂下,青年被黑色卷发遮住的面容看不清楚,只是他用和刚刚那个粉裙少女同样的口音说道,“去看医生,然后去那个地址,如果你想报仇,就要学会先强大自己。” 青年说完,便迈开步伐,很快混入了夜色。 歌者低头拾起几枚银鹿币,又看了看那张羊皮纸。 一个地址之外,另有一个配方: 私生子——七国最烈的酒。 这如昙花一现,惊艳了全君临的酒,后来又销声匿迹。 此刻,那配方就在他手中。 惊愕地抬起头,向青年离去的背影看去,茫茫夜色之中,又哪里还有那黑袍的踪迹? …… 梅葛楼中,珊莎抱着淑女,无声地落着眼泪。 又一个无辜的生命,在她面前遭受不幸。 自从乔佛里在她面前亲自下令给奈德斩首,珊莎便对这个白马王子充满了恨意。 她被迫,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斩首,送去磨坊,像牲口一样被放血、冲洗,剔骨,去皮,然后绞成了rou泥,在厨师颤抖的手中,做成了rou派。剩余的部分则随着水道,和那些肮脏秽物一起流向了跳蚤窝。 乔佛里以此为乐,“叛徒的下场就是这样。” 但珊莎明白一个道理:他是个没有勇气亲自动手的懦夫。 而她体内有奔狼的血液,她不会怕这个病态、扭曲的“王子”。 她抱紧了幼小的淑女,轻轻用沙哑的声音自语,“我是临冬城的珊莎史塔克,我的父亲是奈德史塔克。” 她这样重复着,提及奈德的时候,眼泪又再次决堤。 但是渐渐地,她的声音随着重复次数增加,珊莎的眼泪变得干涸,而她的声音逐渐坚定。 直至一声敲门声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