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归来的故人
“啊嚏！” 也许是电车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高翔始一上车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瞬间引来了车里所有人的注意。 他脖子上缠绕的纱布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担忧。 “高山先生！”Hana连忙起身跑了过来，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桃子也马不停蹄地奔了过来，大手啪啪猛力按在他的双肩不爽道：“喂！你小子怎么可以擅自行动！” 我？擅自行动？ “疼疼疼……”高翔苦笑着将他推开按回旁边的座位上，“怎么能说是擅自行动？” “怎么能说？！” 桃塔罗斯气得脸色通红，又挺身蹦起食指狠狠戳着他的胸口，“不管你从前是从哪个世界里来的，既然你坐上了这辆电车，那我们就是伙伴了！哪有把伙伴抛下的道理！？” 高翔还在苦笑的嘴角僵住了，逐渐敛去脸上的笑容，认真看向还在气呼呼的桃塔罗斯。 在桃子的身后，浦塔罗斯原本靠坐在座椅上望着车窗外的景象，双手端着杯碟品茶，此刻却目不斜视地望着自己；金塔罗斯本来昏昏欲睡的坐姿在不知何时变得端庄起来；龙太一如既往地玩闹着，手里的泡泡机不断喷吐。 大家的注意仿佛都关注到了他的身上。 “我……没有把大家抛下来的想法。”感受到众多的视线，高翔顶着压力小声解释。 “你还说？！” 一直伴在高翔身边的良太郎急忙拦下几乎要暴跳如雷的桃子，语气柔弱地向大家解释：“不是这样的，高山先生当时是情急之下才会独身出去对战对手。” “对啊，只是情急之下……”他不断点头附和，满头大汗，“而且那个家伙是我宿敌。” 用宿敌来称呼其他的冥王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宿敌？这就是你把我们撂下的理由？老子……老子也想去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啊！你这家伙！”桃塔罗斯极不甘心地死死盯着高翔。 原来，只是单纯地想要去打一架啊…… “前辈说的没错，孤身一人算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来到这里就好好遵守这里的规矩了。” “规矩，什么规矩？”高翔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连Hana和直美几人也都对此十分不清楚，也同样好奇地看了过去。 浦塔罗斯施施然起身，随手将杯碟递给高翔拿着。 “喂喂。” “这里是我们的世界，在电车上，大家虽然是因为各种理由才聚在一起，但是不论所有人从何而来，在接下来的漫长时光当中我们都将一同前往未知的下一站，所以……别生出想要抛下谁的想法。” “一同去往下一站么……真是霸道的规则，”高翔扫视周围大家的面容，列车长一直坐在末位孤零零地微笑，他同样回以微笑，“不过，我接受了。” 哐啷，哐啷，电车高速在轨道上行驶着，经过轨缝处的颠簸声传导进车厢内。 “那高山先生，你应该已经战胜了你的宿敌了吧？”良太郎转头回望高翔脖子上的伤势，眼睛满是期待和尊敬，“那伤势就是证明吧！” “……”高翔的笑意瞬间僵硬，不自在地轻轻触碰了下纱布，“那个……虽说是赢了，但应该也不能算是战胜。” “高山兄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下实在是听不太懂啊。”金塔罗斯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一双熊眼满是泪水。 众人感到困惑不已，面面相觑。 “简单来讲就是打败了个冒牌货的样子……哈哈。” 死一般的寂静，龙太跳出来趴在他的肩头嘲笑，“原来搞了半天连人家正主都没有找到呢！” “哪，哪里的话！”高翔梗着脖颈辩解，“只是没想到会有冒牌货这件事情！那家伙的气息、特征全都……” 然后他一怔，脑海里瞬间浮现起混混的身影，晦涩沉重的气息，炽热燎烫的温度，鲜明进攻的霸道，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冥王。 这样的家伙，却只是一个冒牌货。 难以辨认。 现在唯一清楚的就是被敌人cao纵的傀儡很大可能是有能耗限制的，就如同一个上满发条的玩偶，当背后的发条缓缓重归原位，没有灵魂的玩偶再次失去自由。 混混用尽了真凶给予的力量，所以在最后显得薄弱不堪，但是……仅仅只是一个被人摆布的傀儡就将自己—— 在电车上其他人的眼中，高翔忽然慢慢低垂了脑袋，抚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势。 Hana以为他被龙太的话刺痛，连忙拉他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安慰道：“没关系的，不是也很好地解决掉了一个敌人吗？接下来一定可以找到真正的宿敌的。” “是呀……”良太郎低声附和，回头向还想说些什么的桃子他们摇了摇头。 耳边传来Hana喋喋不休的像是姨母一样关切的唠叨，应和着良太郎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像两种萎靡的乐器声交织在一起谱成的催眠曲。 倏然间，他感到昏昏欲睡，听到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忽远忽近起来。 “高山……高山先生……” 谁？谁在叫我？ “你困了么……高山先生……” 是Hana在叫我吗？ 我就在桌上趴一会就好，突然变得睁不开眼睛了呢。 这样想着，整个世界似乎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空气流动的微声都细不可闻，像是浑身沉入静谧的深海耳朵里堵满了海水。 沉睡许久的时间，当昏昏沉沉的脑袋开始感到清晰的疼痛，高翔这才睁开疲惫的眼睛，泛黑的眼圈让他看起来似乎整夜没睡。 “呼呼……”熟悉的倒地感传遍全身，高翔意识迷茫地缓缓眨眼，手掌摩挲在泥湿的土地上。 土地？ 他不在电车上？！ 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个荒诞的设想，高翔咬紧嘴唇，疼痛使自己稍稍清醒过来，朦胧的眼中世界逐渐变得清明。 破败的荒郊，四处的楼房尽是废墟，阴霾的天空落着大雨冲刷地面，土壤泥泞。 他的神经瞬间被挑动起来，心跳莫名加速，看着眼前这个记忆里熟悉的画面，难道他…… “呃！”高翔撑着地面起身，乏力感再度涌上四肢，身形陡然变得摇摇欲坠，“呼呼……这里是——” 遥望四周，如同末世到来的景象刺痛眼球，到处都是被肆意破坏后的痕迹。 他记起来了，在仅仅几天前他就来过这里，还挨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朋友一记拳头。 “又来到了……梦里的十年后么？”高翔不敢肯定地琢磨道，向周围打量。 上一次来到这里，正好出现在桃塔罗斯还有浦塔罗斯的面前，现在出现的地方仍然只是碎石残砾，没有可以辨识的地标。 哗啦啦的雨珠像断了线的玉帘啪嗒啪嗒坠落在地，高翔从头到脚顷刻间被淋了通透，抹去满脸的雨水后看了看身边：“那里好像有个山坡的样子，应该能看清四周的景象。” 脚步拖沓得有些沉重，自己的身体某处传来使不上力气的压抑，上一次的记忆到现在依旧清晰，一旦来到这个梦中的十年后自己就无比虚弱。 如同被剥去了全身坚硬的外壳，一瞬间弱不禁风。 “咳！”高翔喘息着攀登上那处高坡，顶着更大的雨势艰难睁眼四顾，“这里到底是哪儿……” 迷茫之际，掺杂在嘈乱的雨声中，一道低浅的呢喃隐约响起—— “还没回来吗……” 有人在附近！ 高翔倏忽转身，向身后的下方看去，有个身影站在那里仰望天空，对拍打自己的暴雨不管不顾，再仔细看清楚些，那竟然……是个小女孩？！ “小孩子？”高翔有些吃惊，在这样末日时代的十年后怎么还会有普通的孩子孤零零地站在大雨里。 他连忙踉跄着跑下高坡，向那边奔过去。 “已经过去很久了，怎么桃子他们还不回来啊？”小女孩焦急地在据点外面的雨中等待了很久，可是却还是看不到那两道红蓝的身影。 山坡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视线里突然闯入一个奔向自己的男人，身穿黑色的学生装，姿态年轻，像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人类？”她有些不可置信，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有普通人敢在异魔神游荡的外界出现，“你是……” 话还没说完，小女孩欲言又止的嘴巴就顿住了，随着那道身影由远及近地慢慢清晰起来，圆圆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瞠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喂！你没事吧！”黑服男子摇摇招手，关心地跑着攀上来。 年轻又熟悉的声音仿佛撬动了名为岁月的盖子，她好像在这一刻找回了属于曾经的什么东西。 颤抖着身体，小女孩一步一步地小心向下走着眼睛紧紧盯着那个青年，像是要去触及一个镜花水月般的幻梦，生怕自己轻轻一个动作就让它支离破碎。 “你没事吧？” 高翔像是刚刚结束赛跑气喘吁吁停在女孩的面前，蹲下身来，关切地注视着她：“小朋友，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爸爸mama呢？” 小女孩没有回答，回应他的却是一双平静而又涟漪不断的眼眸，黑色的瞳孔中似有千万的话语连绵想要诉说。 “……” “你……你是……” 高翔的心忽地抖动起来，眼睛被不可知的情绪感染迅速变红，鼻翼一阵阵酸痛起来，他连忙咬住了嘴唇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认识吗？” 突兀的，小女孩沉默地走向他，双手伸过去，搂住了蹲在自己面前的高翔。 “呜呜呜……呜呜呜！！你回来了吗？是你吗？你回来了吗？！是你吗？？” 乌云堆叠，黑暗的天空白光闪闪，震耳欲聋的雷吼声中—— 嘶哑的哭声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