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消逝
“到此为止了啊，这场旅途。” 戚烨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黑紫色神能闪逝。 “呵呵…看样子，你还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啊。” 传来了银老的冷笑声。 内心的不可思议感的驱使下，戚烨睁开了双眼―― 然后，他的表情变为了彻底的呆滞。 黑红的障壁。由暴走杀神之力编织而成的宛如蛛网般的障壁，为他防住了银老的攻击！ 即便只是圣邪地阶强者漫不经心的一击，杀神之力障壁也无法做到泰然化解，被命中的下一刻便如胶水融化般滴落到地面。 只不过戚烨并不在意这个状况。甚至连杀神之力为何会宛若活物一般为他防御他都不想去思考。 此刻，他全部的思绪都被一个念头所占据着。 “果然，我…还不想死啊。” 响应他灵魂的不屈与悲鸣，黑红神能大量涌现，化作黑红的火焰在他躯体上燃烧。 紧接着，杀神之力的压制能力发动。 神能的力量快速流逝，顷刻间便被剥夺了五成。面对自己身上发生的这种陌生状况，即便是贵为圣邪境的银老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噢…想必这便是少主说过的，『可无视修为压制神能的神秘力量』吧？果然非同凡响。不过…” 话音尚未落下，银老的身形却消失在了原地。 旋即，他出现在了戚烨面前。 “不过，在绝对的层次差距面前，仅仅五成神能的压制，只如蝼蚁一般无力！” 然后，银老手作爪状，向戚烨的头颅抓去。 戚烨连忙调动神能集中向头部防御。 手爪与神能障壁发生接触。最初障壁尚可勉强将手爪的抓力抵挡下来，可紧接着当银老在掌心中卷动神能，杀神之力障壁顷刻间便宣告崩溃。 黑红障壁如薄冰般破碎。尽管杀神之力障壁在崩溃前为戚烨化去了大部分伤害，银老的那份恐怖力量制造的风压，却仍是将戚烨的身体轻而易举的掀飞出去。 炼化过远古魔龙精血的戚烨的rou身，将所撞的一棵大树拦腰折断。 戚烨重新站了起来。面部和一袭洁白长衣为灰尘所玷污，仅此而已，并没有受伤。 “与少主说得一样，你身负的【那股力量】，的确可怕。”银老面无表情的说道。 “在圣邪境的对手面前，小把戏很轻易便会被看穿，因此阎游梦这样的灵技基本失去了作用。不知道杀气化能否成功逃脱，但眼下只好先赌一把了。” 一边思忖着，戚烨一边将右脚向后迈了一步。 也正是这一瞬，银老再度发动了攻击，抬手一指，一道黑紫色的光束便如黑紫色的地平线般朝戚烨贯透了去。 完全超越反应能力、轻描淡写的一击。即便戚烨早已做好了反应准备，也足足比光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光束将他的肩膀洞穿。 然后，戚烨的身形化作猩红的雾团朝来时路疾掠而去。 然而，仅仅飞出数米远，甚至还未出空地的界线，化身雾团的戚烨便如撞在玻璃板上般被生生阻隔住。 “呵呵…我就知道你这狡黠的小鬼会耍这种小伎俩。放弃吧，我早已在这周围布下了结界，任凭你是大罗金仙，此番也插翅难飞！”银老冷笑道。 恢复人形，戚烨额头已布满了汗珠。 “刚才的灵技还是生效了…好疼，但不致命。可下一次攻击还会这么幸运吗？” 还会这么幸运吗？ 戚烨像是在自我拷问一般对自己说道―― 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受到几次攻击。 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撑住几次攻击。 更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是幸存还是死亡。 但我大概是明白的。 我明白，作为生命，就是要不断挑战自身极限，不断为生存下去而顽抗。 所以，不能在这里屈服，不能在这里屈服。 借给我、借给我、借给我。 把力量全都借给我。 即便失控、失去理智，即便变成怪物，我也要活下去。 为了每天能够看见那个最重要人的笑容―― “我要活下去。” 黑红火焰烧得更加旺盛，像是要将戚烨的身躯、灵魂一并燃尽般开始起舞，居多的黑色愈发放肆的将红色吞噬，直至后者仅保有一成。这时的黑红火焰，已变为与周遭黑暗趋于一致的颜色。 “这是…”银老神情微不可察的发生了变化。 杀神之力的压制力量，正在逐步提升，向六成削弱靠拢！ “没想到竟能在这种关头激发出力量。”银老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随后，他的手掌中凝聚出了黑紫色的神能乌鸦。伴随着意识的流动，神能乌鸦朝戚烨疾掠而去。 攀升的力量在此刻定格。杀神之力削弱能力，已稳固在六成。 迅猛反应，黑红神能在面前化作大盾，将神能乌鸦阻挡。 “挡住了！” 戚烨心中趋近熄灭的希望再度燃起。 然后，第二只神能乌鸦振翅扑掠而来。 黑红神能凝聚为巨槊，猛力向神能乌鸦突刺。 第二只神能乌鸦也宣告湮灭。 又挡住了！ 思考、思考，快给我思考起来―― 戚烨脑中开始飞快运转。 第三只，已近在眼前。 黑红神能将手掌表面覆盖，凝聚为全新的剑斩。 然后，如新月般横斩出去！ 三只神能乌鸦，全部防御成功。 “呵呵…这样一来，就把握住你的极限了。” 银老的冷笑声再度响起。 鲜血喷洒的声音。伴随着尖锐痛感的传来，戚烨低头看向腹部。腹部被黑紫色的尖桩贯穿。 戚烨的瞳孔收缩起来。 银老手指微动，尖桩便消散而去。 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戚烨单膝跪地。 自愈能力发动，受伤部位开始微不可视的再生出组织。 “咯…不行，恢复太慢，绝不能再承受他的攻击了，只要再吃一击，我的性命便会彻底结束。” 手捂腹部，戚烨勉强站起来。 “既然这么辛苦，又何必再站起来？”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黑紫色的神能镰刀，正挥舞着死亡的弧度，向戚烨的脖颈剜割而去。 戚烨颤抖着抬起手指，召唤出琉璃镜抵挡在身前。 随着琉璃镜被点亮，镰刀的威力被原封不动的返还向银老。然而琉璃镜本身也因承受了过强的威力，变成普通的镜子碎落一地。 戚烨向后踉跄两步，终于站住。 银老袍袖一挥，镰刀的威力便化为乌有。 “别再抵抗了，兴许还能死得舒服点。”银老冷冷地说道。 然后，黑紫色的巨型骷髅头，张开大嘴朝戚烨发起了啃噬。 双眸为血色浸染。时空吞噬发动！ 宛若玻璃般破碎，戚烨的左眼整个破坏，鲜血开始涌出。但骷髅头也烟消云散，时空吞噬确实发动成功了。 戚烨又一次勉强抵挡住了银老的攻势。 同时，他也陷入到了彻头彻尾的绝望之中。 “没有办法再承受下一次攻击，没有手段可以逃出生天。绝对的修为差距，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逆转…” 连同坏死的左眼一并闭上，戚烨失去所有的力量单膝跪倒在地。 “阿戚！” 在这时候，戚烨听到了他最想听到，却也是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他睁开仅剩的右眼，向那个方向望去。 “阿戚，站起来！”林雪儿叫道。 “雪儿…”戚烨陷入了呆滞。 “呵呵…这是你的小情人么。放心，我还是讲信用的，只要你乖乖去死的话。”银老冷笑道。 “阿戚，站起来啊！”林雪儿重复道。 然后，如同提线木偶般，戚烨站了起来。 “多亏雪儿点醒…跪在地上确实太难看了，我也确实不能这么难看的去死。一定还有什么我没记起来的方法可以打破困境。” 与此同时戚烨的大脑开始前所未有的飞速运转起来。 一个个画面在脑中闪过。然后，意识定格在了某一个画面上。 那是一盏几近透明的琉璃灯盏。 “找到了――” 空间戒指闪烁，燃魂灯便出现在了戚烨手中。 “当时我没能完全解读陈永昊的意思，现在想来，这盏灯并非是助我击败明轩的，‘迎接更大的挑战’，这才是它真正的作用。” 然后，戚烨陷入了沉思。 燃魂灯，以字面意思解读的话，不难知晓这是一门用以搏命的终极底牌。实际的负面影响究竟是怎样的还不清楚，总之绝不是那种代价颇低的王牌。 所以，这仍将是一场赌博。 生或死，五五开的概率，非此即彼。一场极为凶险的赌博。 “明知难逃死亡的命运，尽管如此，仍敢于挑战命运，这便是名为『生命』的存在。那么，会为『生』而赌博，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腹部伤势于此刻愈合。然后，戚烨端起了燃魂灯。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银老察觉到了异动。 “以此身为坛，以此魂为祭。舍戚烨之名，燃魂灯，应吾祈愿——” 伴随着咒文咏唱的结束，燃魂灯上燃起了金色的火苗，随即熄灭。燃魂灯本身也如寻常玻璃般爆碎。 与此同时，戚烨感到体内似乎有什么断线了。 周身的黑红火焰尽都熄灭。然后，他的双手捏出了第一个法诀。 电火花的声音。只见戚烨的指尖，似乎有着金色的闪电流窜。 紧接着，法诀一变。戚烨并未高速变换法诀，而是虔诚无比、端正无比的摆出手势。难以想象在这样一种面临危亡的情况下，他为何还能气定神闲的捏诀。 我们只能知道一点，那就是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欸，阿戚，你要我赶紧逃…那么远？噢，好、好。” 接受着三生契传来的讯息，林雪儿极速撤离。 金色的光尘开始在戚烨周遭汇集，逐渐凝聚为一条条金色的光之长带；黑暗的天空变得明亮，宛如白昼。云涡在天幕中央流转，仿佛神明之眼。 “先诛杀此子再说！” 危机感逐渐浓重，银老一刻也无法等待，当即闪身向戚烨欺近。 就像是得到了光之女神的护佑，此刻的戚烨看起来是那般的神圣、那般的辉煌。伴随着灿然金光的不断聚拢，戚烨睁开了已然失去的左眼，空空荡荡的眼窝，连同完好的右眼，一并化为纯粹的金色。 随后，戚烨摆出了最后的手势。 “修罗裁决。” 伴随着那个陌生词汇被戚烨念出，宛如神迹的巨大金色光柱，自云涡一瞬间抵达地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仅一步之遥。就在银老将要触及戚烨的一瞬，巨大的金色光柱将他的身形吞没。 然后大地开始陷落，如传染病毒般开始接连崩塌爆裂。 即便是身为施术者的戚烨，此刻也必须全力展开神能防御才能不被这宛如机车冲撞般的强力风压卷走。 宛如神罚的强烈冲击，将树木与巨石震飞或摧毁。 强烈的风压肆虐，刮得面颊刺痛，林雪儿支持不住，连忙激活翠灵之星抵御冲击，却仍是被轻而易举掀飞了出去。所幸已逃至外圈，冲击力已然分散许多。 冲击以空地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仿佛高效推土机器一般，所至一处，便将其存在的事物夷为平地。将近五百米的土地，顷刻间化作废墟。 金色巨柱，将天地连接。 ※※※※※※※※ “那是――” 瞧见天边那道光之巨柱，即便是身为古族之人的各位护卫长老，此刻也禁不住骇然色变。 “不会错的，老伙计，绝不会错…” “啊，没错，那正是戚珏先祖的，修罗裁决啊！” 在修罗族两位长老交流的时候，永恒、圣灵族的四位长老的面色开始发青。 “金银二老那两个老混蛋，该不会失败了吧？” “不清楚，但至少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金银二老所能施展出灵技。” “确实，那样圣洁的气息，即便是我族灵技都相形见绌。” 瞄准永恒、圣灵族四位长老交流的时机，修罗族二位长老企图脱身。 “你们忘了还有老夫。”一旁较各位更为年迈的另一位圣灵族长老说道。 “该死，先前一直没吭声，都忘了还有这老王八的存在了。” 修罗族两位长老的援救计划彻底遭到了封死。 ※※※※※※※※ 直到数分钟后，金色光柱与这股浩荡的能量才渐渐平息。 树林已不复存在。力竭的戚烨跪倒在地。 在他面前，由金色光柱直接接触的地面，已化作无底洞般的万丈深坑。 不论是巨大的深坑，还是满目宛若浩劫般的疮痍景象，都是由戚烨所施展的禁术，『修罗裁决』造成。 修罗裁决，戚珏传承中“技”之传承其一，是一门名副其实的禁术。在施术时，施术者必须抽出巨量神能交付给术的发动，正因如此，施术完毕后施术者往往会陷入力竭状态。以戚烨目前的层次，其实远远达不到修罗裁决的施术条件，施术之所以能够成功，全是燃魂灯的功劳。 戚烨明显感觉到，在使用燃魂灯后，包括精神力在内的所有能力，在限定时间内都获得了飞跃式的提升，令他在一瞬间内臻临相应的境界，从而达到了修罗裁决的施术条件。 不必在意银老是否死亡了，且气息几乎断绝，可以肯定即便未能致死也不再构成威胁。最令人在意的还是修罗裁决的威力，尽管戚烨对它有一个极高的估计值，其其实际威力也大大的超过了这个估计值――没想到，真能击败圣邪境。 “雪儿应该没事，赶紧到她身边去吧。” 感受着三生契的律动，戚烨立身而起。 突然，心脏如被猛击一般滞重跳动了一下。 “这是――” 直到此刻，戚烨终于明白，那断掉的线是什么东西了。也明白，燃魂灯的真正含义究竟是什么了。 是灵魂。断掉的那根线，其实就是戚烨自己的灵魂。 燃魂灯的真正含义，便是将施术者自己的灵魂当做祭品发动的，燃命之灯。 诚然，施术者在使用燃魂灯后会获得无可估量的强大力量，但伴随着力量的消逝，施术者的灵魂也将被上天取走。 换而言之，得到力量后，必死。 身体知觉丧失。失去支撑的力量，戚烨向后倒去―― 不是意料之中的地面。触感固然丧失，听觉尚未消逝。那不是…脑袋磕到地面的声音。 重新睁开双眼，熟悉的俏丽面孔出现在眼前。 “雪儿…你怎么…回来了？” 疑惑不解的向少女询问。 “阿戚还在这里，我当然要折回来。”少女温柔地笑道。 脑袋稍微动一下，便侧眼看到了她的膝盖。 原来正枕在她的腿上啊。 “…阿戚，等你稍微恢复点力气，我们就和大家汇合，一起回学院去。路上，再和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吧。” 头发被她轻轻抚弄着，感觉很安心。 “好――” 刚想将后半个字说出口，却因眼前陷入的黑暗而感到惊慌失措。 双目失明，视力丧失。 “雪儿…让我摸摸你的脸。” “…好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颤。然后，感觉得到她低下了头。 耗费所剩无几的力气摸索一番，才捧住她的脸颊。 尽管失去触感，此刻却也心满意足了。 “雪儿…就让我这样枕着睡一会儿吧…稍稍有些疲惫…” 说完这句话，语言能力也彻底丧失。 好在，听力依旧存在。 “嗯，做个好梦，愿你一觉醒来，不留下一点疲劳…” 合上双眼―― 最后，想必听力也被夺走了吧。是与否，已不得而知。 百无一物的破碎大地上，少年轻枕着少女的双腿陷入了永眠。月的清辉洒落，照耀在少年没有一丝悔恨的容颜上。 少年唇角微微扬起。那是心满意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