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烫头发哭泣的女孩

    烦恼丝老板似乎迫不及待地赶我走。不容我在宿舍再多住一天。我跟阿爆说了这事。他介绍我去他的一个朋友那里住。原来他那个朋友也就住在纯剪的楼上。他在的那家店是二楼。是一间很小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事实上也就是个小店。怎么说呢。我所认为的工作室至少是装修精致的。而他这里给我的感觉就是很破旧简陋的感觉。只有一张洗头床。两个剪发位。老板平时很少在店里。都是我朋友在cao刀。一个月也就领个八九百的工资。那时候我们的工资真的是低得一逼。刚出来个一年半载的我身边都没几个人工资是上千的。这也许也与当年的薪资机制有一定的关系。所以为什么说10年以前美发店的老板都在赚钱呢。低成本，低工资，低房租，中小店面老板想亏本都难啊。

    那兄弟叫阿龙。爽快地让我住了下来。跟他睡一张床。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怕我热。特意把风扇开到最大。其实我感觉那时候那个年纪的孩子都是比较纯真善良的。真正大恶的很少。只是比较讲义气。又因为读书少，没什么法律意识。所以往往会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做错事。那感觉就是，我认了你这个兄弟。那我就一定对你好。我若是讨厌你。那一定干你。

    我在阿龙那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起来去找工作。因为就只有50块钱。撑不了几天。第一天阿龙请我吃了饭。但我不可能天天让他请吃饭啊。毕竟大家也就刚认识。不想麻烦人家。可是一天结束了，我仍旧是没有找到工作。我逛了大半个西环。有些店我看不上。我看上的我又不敢去应聘。所以往往在纠结与徘徊中一天就应聘了一个店面。酷热的天，店里洗头的也没几个客人。人家也不要我。

    晚上阿龙想带我去河边游泳。我是不会游的。幸好。没去成。我们没钱坐公交。就走了半个小时的路回到店里。洗洗睡了。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阿龙已经先起来了。我看看外面忙碌的人群。我觉得也就是我无所事事了。那感觉，五味杂成。说不上什么滋味。总之很难受。一方面是生存所迫。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没用。

    我整理了一下发型。到阿龙他们店里坐了一会。来了两个客人。阿龙忙不过来，我就帮他做了一个。做完后跟阿龙打声招呼我就下楼买了个馒头。啃着馒头，我想，我今天他妈的一定要找到工作啊。

    西环是让我逛了个遍。实在也没招工的地了。我就把一块钱撕成两半。折好。去坐公交车。投了一半进去。我打算去市中心碰碰运气。那时候傻逼。根本就不懂还有58同城这东西。可以先在网上看。再去实体店应聘。只会一家接一家地找。09年，我估计在58同城上发布招聘帖的店家应该也不多。

    我到市中心又是逛了一圈。美发店倒是挺多的。很多家都贴有招聘。可我硬是一家都不敢进去应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很不自信。首先是怀疑自己的技术。其次是看到别人店里的小伙子打扮都很帅气。自己土得掉渣。看看都不好意思进去问工。

    最后我在转了大半天，又跑去网吧上了个厕所整理了一下发型后。鼓起勇气就到了一家叫大西亚的美发连锁店应聘了。进去也是先填表。然后店长跟我说了店里的提成机制。还说要先培训三到五天。统一手法。这几天是不包吃住的。我口头上是答应明天来上班。出了门我就没想过要回去过。三五天不包吃住。我现在就只有30块钱。西环到市中心40多分钟的车程。每天两次。5天10块。要花我三分之一的家当啊这是。我这样想着就又跑到了一家欧莱雅的加盟店应聘。当时我去那家店的原因其实也就是因为店门口有台大电视。欧莱雅又是国际知名品牌。我想着都是上班。就找家大气一点的吧。天色也晚了。再去应聘这家成不成再说吧。

    于是，我鼓足了勇气走了进去。里面的员工热情地招待了我。还给我倒了水。并拿了表格给我填。我填了后。店内主管没空。我就又在那等了她半个多小时。她过来笑容和蔼，语气亲切。让我瞬间就不那么紧张了。她说，感觉我还行。只要交150的押金就可以来登记上班了。并跟我说了店内的工资待遇。制度等等。我感觉挺专业的。看着店内的发型师技术也都挺牛逼的。算了算一个越少说也能领八百多工资。我就决定留下来。可问题是我去哪里要150块。我现在只有30块。我就说了我没钱。主管说，我们这里的制度是必须要缴纳押金才能入职的。因为我们这里有前期的洗护接待培训。以前是不需要押金的，但是有些人做几天就走了。也浪费了店内的资源与精力。所以不得以才要押金的。我想想她说的也对。于是我就说，那我想想办法吧。

    我跟她说，我找到钱。第二天就会来上班。她说好。把我送出门还亲自为我开了门。我感觉挺好的。至少没有去其他店那样感觉冷冰冰的。感觉不能融入。其实她的这些行为也深刻影响到了今后的我。我感觉员工刚到店里，要排除陌生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而怎样减少这个时间。怎么让员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感受到公司的热情与和谐氛围。让员工有归属感。这就需要领导者充分的引导与个人魅力了。我到很多店应聘。往往让我留下来的都很少是待遇有多丰厚。而是我对店面的第一印象。是否能让我舒心，没有压抑。

    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打电话给mama。让他邮寄一百块钱来给我。mama听说我是为工作的事。第二天早上就打给了我。我去银行取了钱。就赶紧去那家店找主管。我说，主管我找到钱了。但我只有100.她说，没关系。我看到你的诚意了。她写了押金条给我。然后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我说，那就今天吧。

    刚开始去的确是需要培训洗头的。那时候遍地流行泰式洗头。只要不是街边小店基本都是泰式洗头。需要按头按手按背。洗个头下来要45分钟。而洗头收费却在10到20不等。洗护助理洗个头也就2块提成算是高的了。再让现在的助理花45分钟洗个头给他两块提成。估计早卷铺盖走人了。走之前估计还不忘在你店里随意个大小便。可是那时候我们却是觉得那是正常的。

    我本来就学过一些手法，抓头会。按摩不会。所以也就学了几天。其中店里老板亲自过来指导过我。吗的，冲水都不会冲。射了我一身。最后换我冲水的时候。老板来了一句，肯定学过。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也好像学过就很大逆不道的样子。总之无所谓拉。我得赶紧学会赶紧上牌赚钱。那时候和我一起接受培训的还有两个伙伴。一个叫阿海。一个叫阿乔。阿乔以前没做过。对这行充满了好奇。阿海以前在象州上过班。他说他以前的店老板对他挺好的。他出于什么原因离开了那家店来了柳州我忘了。直到现在我都还是觉得他是个诚实勤恳的孩子。他说他老板舍不得他走。他来柳州后他老板还开车过来想接他回去。但他没回去。我现在已经忘记了阿海的模样。但是我还清晰地记得他给我带来的温暖与感动。

    第四天我就考试了。就考试洗头和站门接待迎客送客带客入位。这些都有教程资料。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也就轻松过关。开始了正式上班。店内的伙食很好。至少在我去过的几家店里是最好的一家。还有汤喝。其他店是没有的。就是住的地方让人难受。住是住在店里的小阁楼上。老板还真会省钱。小阁楼不能站。上去只能半站。刚好可以躺下四个人。打地铺啊。不是床架。开了空调。把我给吹感冒了。忍了两天感冒没好。就预支了20块钱去买药。

    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别的不适。店内还有些图书。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我们那时候洗头我发现多数都是帮一些30岁以上的阿姨洗。小姑娘很少。我记得有一次我帮一个阿姨洗头。她跟她朋友来的。她朋友语气里满是对于我们这些小助理的不屑与鄙视。阿姨就说了，他们现在是洗头工。搞不好哪天就成了大师了呢。都这么小年纪。我儿子比他们大。还什么事都不会做呢。小伙子要加油啊。我听阿姨这么一说，洗头更认真了。同时热血沸腾啊。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我成为大师站在美业巅峰舞台上的情景。

    让我印象深刻的一次是有位发型师帮一个小姑娘烫头发，烫很晚。估计都烫到了晚上12点。小姑娘还是被我们店里的助理从街上拉来的。那时候我真是对这样的上街拉客模式深恶痛绝啊。深恶痛绝啊。深恶痛绝啊。重要的事说三遍啊。因为从根本上来说，我觉得这稍带欺诈行为，同时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那小女孩烫完头发。发型师吹好造型后立马哭了。边哭边喊，我今天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来做了这个头发。这让我怎么出门啊。这让我怎么见人啊。越说越哭，越哭越大声。发型师在旁边安慰着，说发型没问题，挺好看的。“好看你吗逼，你当我是瞎子吗？”发型师愣了一下，没再说话。就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对着镜子，对着自己的头发，对着发型师指指点点。其实那个发型吧。那时候我是觉得挺难看的。头顶剪短短的烫个爆炸头。下巴以下做卷。是两个层次的组合发型。感觉那发型在当时挺流行的啊。也弄不明白姑娘为什么不喜欢。还哭成这样。姑娘可能看没人理她。就不哭了。恶狠狠地问发型师，多少钱？发型师说，欧莱雅系列产品特惠价格388，既然你不满意就收你300好了。剩下的我来补。姑娘估计是看现在也晚了，店里都是男孩子，也不好再发作。把三百块丢在发型师身上就逃了似得跑了出去。

    当时那个发型师也是个实习发型师。刚做美发也没多久。靠着一身傻气得到老板赏识也就做了发型师。我记得我们老板说，他喜欢傻的人，因为傻的人没那么多心机。我讨厌聪明的人，因为聪明的人就像一头喂不饱的白眼狼。随时会离你而去。并且自私自利，毫无诚信可言。当时我并不明白他的话。我甚至对于这样的言论很是反感与鄙夷。因为我觉得我就是一个聪明的人啊。多年后自己开店再回想起这段话，多少明白了些。那位老板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真心付出后换来的背叛才得到这么痛的领悟。直到后来他断断续续跟我说了一些。说原来他店里有个员工。他尽心尽力栽培他。送他去广东学习。说没衣服穿给他买衣服穿。对他们好得不能再好。最后学成归来后。为了一个女人，去了隔壁的店上班。老板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怨气，接着哀叹一声，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这么好了。

    那位叫小莫的发型师在做失败了那个头发后郁闷了好几天。他的那种情绪直到后来我做了发型师才深刻的体会到。工作期间，小夕有来找过我。我好久没见她也挺想她的。就坐在门口和她聊天。我感觉那时候我跟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见到她就很开心。心情再怎么不好。看到她的那一刻就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我想那时候的我是爱她的，很单纯地爱她。她的任何一切似乎都是美好的。店里的老板娘让阿海出来叫了我几次。让我赶紧处理完事情进去工作。我当时想，店里也没客人，也没轮到我站牌。催个*啊。后来我就跟小夕说我要做事了。等我休息了就去找你。就恋恋不舍地送走了她。就因为这事，我挺看不爽老板娘的。老板娘大家都叫她红姐。25岁上下。我们老板40来岁。我说好好的姑娘怎么就找了一个糟老头呢。于是在我眼里她就跟拜金，腐女沾了边。

    在那家店让我最高兴的一天是有一天我在店门口抽烟，然后有一个穿着短裙的漂亮路过。粉红色的短裙。漂亮极了。她走到路边停下来接电话。我心里想着，如果裙子再短一些就好了。如果这时候来阵风就好了。于是我把烟弹向空中，狠狠地朝她那里吹了口气。我艹，起风了。那姑娘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裙子已经被吹翻过腰际。露出白而修长的大腿。白色的小内裤。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出慌张的表情。我那天就觉得那是我的幸运日。今后肯定诸事顺利。可没想到，就因为看到了她白色的内裤。劳资倒了血霉。我估计那丫头那天肯定是来大姨妈了。我现在想来，那天突然而来的那阵风都带着些阴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