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蓝色彼岸
林陈接过了这只鞋,举到自己的眼前,仔细地分辨了一会儿,说:“是有些不对劲呀!绣的花呢?” “这只鞋自打上回在云福寺的后山上包好,就没有打开过的,没有动过的。只在外面又包裹了一层塑料布,我记得清楚,当时是有花的,难道说那花儿,它还自已飞了不成?再说,没有那花的图案,我要它干什么呀!所以包的时候肯定是有花的!” “这儿!”林陈边说,边从鞋口里往外拽出了个小小的团在一起的蓝色碎花布片儿,“这是什么?阿琪你上回有发现这里还有个布片吗?” “没有啊!” “别管那么多啦!先打开看看!”, “对,打开看看!”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约而同地说。 林陈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团在一起的布片,布片外面是蓝色,上面印着大家都看不明白的,类似象形文字的图案,里层那面是碎花儿图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其解。 许阿琪一屁股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说:“我宣布!我许阿琪彻底晕菜了!” “先别交枪投降啊!大家一起想想,集思广义,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四个人呢!” “蓝色,碎花,鞋口!” 胖子摇晃着脑袋站了起来,一个人嘟囔着。 “蓝花花,蓝花口蓝花花,蓝花口!” 稍许,他嘴里面情不自禁地哼了起来那首熟悉的陕北小调儿。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 生下一个蓝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数上高粱高, 一十三省的女儿(呦),就数(那个)蓝花花好。 “哎!胖子,你TMD发什么神经呀!唱什么唱呀!还爱死个人,你能正经点儿吗?赶紧想想,这是怎么回事儿!” 林陈的表情哭笑不得。 ”别,别,林陈你别打断好嘛?多好听啊!胖子的嗓子其实还是不错的,唱得也不错,继续啊!” 叶江川倒是拍起手来,今天他的精神很不错,有些见长的碎发下面,一双眼睛波光流动,发梢蓬松,嘴角的浅笑也有了种慵懒的味道。 “就会这两句!多了也没有!”胖子说完,又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说:“这曲儿,我可不是因为发神经才唱的!要说蓝花口,我听说,这老莫口以前就叫蓝花口,你们说这是啥意思?是会跟老莫口有关” “胖子说的对!老莫口以前是叫蓝花口!老辈人都知道!”叶江川说。 “会有关系吗?”林陈问。 “也许啥关系也没有,我也只是瞎猜的!”胖子道。 “老莫口这地方,以前是有一种花,很多,成片成片的,叫蓝色彼岸,形似龙爪,很漂亮,叶子很薄,花有淡蓝色,也有蓝白色。我小时候见到过,很多的,现在不多了。蓝花口这地方在几十年前发了一次大水,从此那里的这种花就消失了,就改名叫老莫口了!” 叶江川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许阿琪眨着眼睛说:“彼岸花不是只有红色和白色的吗?” 叶江川坐回到床边,抱过枕头,漫不经心地轻掸着枕面。 “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好像这种蓝色彼岸花也只有老莫口这地方出现过,一般来说,红色彼岸叫曼珠沙华,是开在地狱之路上,白色彼岸叫曼陀罗华,是开在天堂之路上,这种花是给离开人界的冤魂们一个指引和安慰,也代表着凄苦的爱情。据说,只有这蓝色彼岸是开在阴阳界!老人们都说,老莫口这地方就是阴阳界,这我也是听说的!不过,我不喜欢这种花,开得再好看,我都不喜欢!只要是和死亡沾边的,我都不喜欢!” “怎么又是老莫口儿啊!别忘了,你这次住院可就是在老莫口出的事儿!”胖子说道。 “是啊!这地方邪行!还有那花儿!更邪行!”许阿琪说。 “这花,我好像见过!” 沉默中的林陈,一下子就记起来,他曾经在梦中游历过的那个异境,单单从狭长的山谷来判断,应该就是老莫口一带!轰隆隆的地裂延伸过去的那片雾气茫茫的山谷,通向那边的路上就开满了这种叫颜色和样子的花。 “叶江川,记起来了吗?我们走过松树林,在藤蔓的山崖上,雷雨中,那个声音,叫着‘柳云生’的声音,来自那片山谷!两旁路上,开着的花,还是你告诉我们的,也叫蓝色彼岸!”林陈说。 叶江川眉头紧锁地想了一下,说:“我有说过吗?记不太清了,可我知道这种花。” “你怎么回事儿?这也记不清,那也记不清的!你脑子灌水啦?” 许阿琪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小声道。 “不光光是这花,自从那次大水之后,这个地方也就变得很诡异,蛇多,蚊子多,听说曾有人,有牲畜走进去,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胖子补充道。 说到这里,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还在沉浸在对老莫口诡异奇景的想像中。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许阿琪扫视了眼大家,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这只鞋应该就是一个指向老莫口的箭头!” 胖子点了点头。 许阿琪将视线移向叶江川,叶江川说:“仔细想,似乎是有些道理啊!” 林陈悄悄站起身,从挂在衣架上的背包里掏出了那两张画着类似甲骨文字样的纸片,又从许阿琪手中把那蓝花布拿了过来,对着上面的同样是类似甲骨文字样的那个图案,陷入深思。 许阿琪斜睨着那些奇怪的图案,叹了口气,“别比对了!反正我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瞎浪费时间!” 林陈并未理会许阿琪,依然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胖子不耐心地站起来,在病房里来回走动几步,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的想法。 “这样看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我是你,你就换一种思维方式,你们看,这几个类似甲骨文的图样,像什么?” “人!”许阿琪说。 “对,再看呢!” “小人!小孩子!” “对!是不是很像小孩子!我们干脆用剪刀把那些图案剪下来,就是拼图一样,再看看能看出什么!” 胖子的话提醒了林陈,他打了个响指,“对呀!谁有剪刀?” 许阿琪从护士那里借了剪刀,几个人便忙活起来。 所有的图形都被剪了下来,尝试着进行拼接,这些看似有着边际的图案,拼起来倒是异常顺利。 一个图,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像什么?” “小孩儿!好几个小孩儿!” “几个?” “六个?不,是七个!” “对!对!是七个!有的像男孩子,有的像女孩子!” “他们在干嘛?” “走路?不,是奔跑着的..像是去出游!” “嗯!应该是去出游!” 去出游! 林陈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这个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工作,有种胜利者的喜悦。但很快,他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儿…. 那个他和叫原原的小男孩接听到的无声的电话,漫长的吱吱啦啦噪声过后,电话里传过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女人的诡异声音: 去玩吧!大家都到齐了吗? 当时,他被问得一头雾水,还以为是什么人在恶作剧! 活泼,好奇的原原更是认真地回了一句:你们去哪里玩?我也去可以吗? 而后,就发生了一系列可怕的遭遇:呼啸而至的黄色大卡车差点将他们两个撞死;原原回去就发了烧,他爸爸吴尚言突然去世,甚至他们家的猫都死了… 再然后,在像是被吴尚言鬼魂附体的叶江川与原原对话的时候,从叶江川的口头突然蹦出了一句怪声怪气,不男不女又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句: 你-真-的-不-该-接-听-那-个-电-话! 后来,就出现了叶江川发疯般从床上跃起,摔落到地上的一幕,叶江川说,那是因为他无意看见了床边的地上,坐着个穿黑衣的女人! 林陈眉头紧锁,这一连串儿发生的事情前后似乎有所关联! 而现在,展现在他们几个眼前的这张图,传递给他们的意思是几个小孩去出游! 去出游,不就是去玩嘛! 去玩吧!大家都到齐了吗?那个声音似乎又在林陈的脑海中回响,梦魇般迟迟不肯散去。 林陈默默地站起身,走出了病房。在走廊的拐角处,他点了颗烟,大口大口地吸着。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愿意去想,又不敢不去想!想多了,后背就直起白毛汗。 是啊!那女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前面还会有什么未知的恐惧在等待着他? 等待着他和许阿琪? 等待着他们这些朋友? 回到病房的时候,几个人还在讨论着那只鞋。 叶江川好奇地问许阿琪:“这只鞋你们是怎么搞到的?” “云福寺的后山上捡的啊!”许阿琪说。 叶江川紧锁眉头,“啊?沿云福寺的后山走过去就是公墓呀!在这么个地方捡一只来路不明的鞋,我要是你们估计早就把它丢掉了!省着惹一身的污秽!” “我早就说不要捡,许阿琪偏偏喜欢上面的绣花图案,这拿回来了!绣花的图案不见了,却另外发现了这么个碎花的蓝布,和它上面的图案。还好,我们意外拼出了个图案!” 林陈坐了下来,插话道,眼里有说不出的困惑。 “嗨,你去哪儿了?”胖子用胳膊肘捅了下林陈。 “去外面吸了支烟!没事儿,就是想放松一下!” 刚才叶江川的话,影响到了许阿琪,她看了眼林陈,犹豫着,似乎受了大家的感染,看着这只鞋有些膈应,小声说:“要不,把它丢了?” “先别丢,估计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事儿,我琢磨一下,也许这只鞋还有用呢!” 林陈说着站了起来,把鞋重新放回到了塑料袋子里,还管护士要了医用的胶条给封住了口。 几个大夫走了进来,要查房了,同时,这个病房里又被安排住进来了个病人,病人的家属也跟了进来,房间里顿时显得异常拥挤,林陈他们就干脆退了出来。 出了门,林陈看到叶江川的爸爸再和罗医生站在走廊里谈论着什么,就走了过去。 “李大夫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您再考虑考虑呢?”罗大夫说。 叶江川爸爸思索片刻,说:“行,要不,就按您说的吧!” “是啊,还是找神经科李大夫看看的好!叶江川这次从发病到恢复都不太合常理,中间还发生了一次死而复生,我们医院还是很重视这起案例,李大夫对此也是非常感兴趣。李大夫在神经学,心理学方面都很有建树,能约上他也是很不容易的,医院这边把叶江川的情况作为个案来研究,治疗费用上会优惠许多。我觉得叶江川还是有些神经错乱,建议您先看看再说,听听李大夫的意见。当然我也只是建议,还是需要您来作个决定,要是看就尽早,明天下午应该就可以,这也是医院对叶江川的照顾,要是其它人都得排到一周之后去了。” 叶江川爸爸还是有些犹豫,“那…要不,我再和孩子商量一下?” 罗大夫是个聪颖之人。 “因为你孩子的病案是列为了研究案例,挂号费,诊疗费医院给您免了!” 听了这话,叶江川爸爸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之情,说:“这么好,还有不花钱就能看病的好事儿?那就约吧,不用和他商量了!” “行,那谢谢您的配合!” 罗大夫把李大夫的电话写给了叶江川的爸爸就进病房去了。 “大伯,真约了?”林陈走过来问。 “约,不花钱,能看病,配合研究也许对别的病人有帮助,三全其美的好事儿!这不是挺好的。” 叶江川的爸爸憨憨地笑着说,说完转身,就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