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执念和活着（虚无零）》
“娘亲您瞧，我抓到了一只蝴蝶。” 一个小女孩跑到小溪旁，向她正在洗涤衣物的母亲，展示刚刚在树林中抓到的蝴蝶。 小女孩手上的蝴蝶，两翼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妇女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疼爱的看着小女孩，说：“好啦，放了它吧，让它飞舞在花田里。” “好。”小女孩乖乖应道，松手，将蝴蝶放飞。 “娘亲，我想吃冰糖银糕了。”小女孩伸出手，抓着母亲的手臂轻轻摇晃，撒着娇。 “芸儿乖，今天先回去，明天母亲再带你去小镇上，买冰糖银糕。”妇女温柔安慰道，伸手整理女儿在森林中玩闹时，散乱的秀发。 “好～”小女孩应声点头，转身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唉——”妇女长叹一口气，心中惆怅。 冰糖银糕，并不是奢侈之物，平民百姓都能买得起的甜品，可是，对于她们母女俩，却是不小的负担。 但女儿想吃，妇女哪怕挨饿一天，也会给女儿买。 妇女继续蹲在小溪旁，洗涤满是补丁的衣物。 洗完后，端着满是衣物的木盆往家的方向走去，落日余晖照在她的背影上，显得十分瘦弱。 这个妇女，名叫白琳，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单亲母亲，一个人照顾着女儿吴芸，日子过得十分贫苦。 好在，村里人见她们母女俩孤苦无依，挺可怜的，平日里甚是照顾。 白琳的针线活非常好，平日里为村里人补补衣物，干干杂活，换取薄弱的收入，勉强果腹。 仅仅只有在逢年过节，村民家家户户杀猪宰羊，能给她们母女俩分一些rou。 日子清贫，可是白琳没有怨言，她专心致志照顾着八岁的女儿。 盼着女儿能健健康康长大。 回到家中，白琳将盛满干净衣物的木盆放下，去给女儿做晚饭。 太阳西下，天就黑了，洗完的衣服也只能等第二天再去晾了。 晚饭很简单，两碗白米饭、一盘青菜和一盆萝卜汤。 这顿晚饭，是她们家的日常，并不丰盛。 晚饭过后，白琳洗完碗筷，敲门声响起。 白琳打开门，只见一个老者和一个壮汉站在门外。 见到老者，白琳受宠若惊，连忙敞开屋门，道：“哎呀，村长，这么晚了还过来，进来坐吧。” 只见老者抬起苍老的手，摇手道：“不了，太晚了，我带着儿子给你送完大米，就走了。” 说着，老者身后的壮汉将一小袋大米放在了门口。 “谢谢村长。”白琳连忙对老者鞠躬，十分礼貌。 看着白琳瘦弱的身子，村长叹气，摇了摇头说：“你家男人走后，你一个人带着吴芸生活，也不容易。” 白琳低着头，不见其神色，但是她的语气有些低落：“谢谢村长每月给我粮食，还给了我们一间空屋，不让我们母女俩流落野外，丢入豺狼虎豹之地。” “你要保重身子。”村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白琳已经骨瘦如柴，脸色也不好，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白琳的身子并不好。 “嗯。”白琳轻声应道。 村长转身离去，白琳向村长鞠了一个躬，感谢他晚间还特意来一趟，送一袋大米。 村长离去后，白琳这才将门口那一小袋大米搬进屋子里。 “娘，我去睡觉了，明天要早点起床去小镇。”吴芸对母亲说道。 “嗯，去吧。”白琳点头应道。 白琳搬了一张木椅到窗边，拿出针线，还有几件破旧的衣物，开始缝补。 为了节省蜡烛，白琳将蜡烛吹灭，屋子陷入了黑暗。 白琳仅仅靠着月光，来缝补。 也不知有多少次，锐利的针头刺入她的指尖。白琳的指尖，早已被针头戳了上千次，成了习惯。 整整一晚上，白琳都在为村民缝补衣物。只为那一点点薄弱的收入。 夜风毫不留情的吹拂而过，白琳坐在冰冷的夜风中，自顾自缝补着，哪怕她身子有些打颤，也不会停下手上的活。 …… 东方露出鱼肚白，公鸡打鸣。 天开始亮了，白琳放下手上活，准备去给女儿做早饭。 她彻夜未眠。 依靠月光，一夜缝补了十余件衣物。 白琳希望这些补好的衣服，能让自己换些钱，好抵过这次去小镇上的花销。 叫醒吴芸，与女儿一起吃过早饭，白琳带着吴芸来到村口。 每天一大早，都会有一个车夫来此，载人去八十里外的小镇上。 向车夫付了两枚铜板，与其他村民挤在一个小木车里，被马儿拉着，晃晃悠悠地朝着小镇赶去。 日上三竿后，白琳母女俩才到小镇上。 白琳先带着吴芸，去了一个小杂货铺中，将这些天缝制出的香袋，卖给杂货铺老板。 “阿琳，你多做一些香袋，你的香袋很好看，我这里卖的也不错，但太少了，你要是能多做些就好了。”杂货铺老板看着十个漂亮的香袋，说道。 “嗯，我会多做一点的。”白琳点头应道，接过掌柜递来的十枚铜板，牵着吴芸离开了。 这个小镇十分繁荣，附近山清水秀，是游玩宝地，有许多人喜欢来小镇里歇脚。 白琳紧紧牵着吴芸，在满是人都路上穿梭。 来到一处食肆，白琳带着吴芸进去，点了一份女儿心心念念的冰糖银糕。 白琳自己什么也没点，就坐在女儿对面，幸福的看着女儿开心享用美食。 吴芸小口小口的尝着冰糖银糕，强压着一口气吃掉的冲动。 虽然吴芸年仅八岁，但她知道，自己吃完这个冰糖银糕，就要等好久才能再吃上了。 “娘亲，张嘴。”吴芸夹了一大块冰糖银糕，递到了白琳面前，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白琳摇了摇头，柔声道：“娘不吃，芸儿吃吧。” 白琳心中苦涩，自己曾经是千金大小姐，对这些东西正眼都不看一下，如今想吃却不舍得。 吴芸抿了抿嘴唇，看着自己夹着的一大块冰糖银糕，心中纠结，自己要不要听母亲的话，自己吃掉。 最终，吴芸还是将那一大块冰糖银糕递到了母亲的嘴边，轻轻碰了一下母亲的嘴唇。 “娘，你嘴唇碰到了，你必须吃掉。”吴芸噘着嘴说道，不开心说道。 白琳一愣，心中十分感动，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冰糖银糕。 甜味在白琳嘴中蔓延开，可白琳心中满是苦涩。 女儿的懂事，让她想哭。 喂母亲吃完那一大块冰糖银糕，吴芸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吴芸将自己盘子里仅剩的一小块冰糖银糕吃进肚子，犹豫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不过，吴芸率先跳下椅子，说：“吃完啦，母亲我们走吧，下次再来。” 八岁的吴芸没有贪食，哪怕将最大一块冰糖银糕喂给母亲，她满足地拉着母亲，向外走去。 白琳心中准备回家，忽然，街边锣鼓喧天，母女俩心中好奇，白琳牵着吴芸，随着人流围了过去。 “呼！”一个赤裸上身的大汉，手持火把，将口中的烈酒喷出，吐出烈火。 另一边，一直猴子随着锣鼓声起舞，滑稽模样，笑倒众人。 “啊，娘亲，你看那猴子好有趣啊。”吴芸伸手，指着不远处上蹿下跳的小猴子，开心的喊道。 白琳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无关女儿，无关生活，只是她自己感到了一丝快乐，仅此而已。 这次，白琳感觉，自己有些轻松，身上一些沉重的担子，被她暂时放下。 跟女儿一起看耍杂，让白琳心中久违的感到了开心。 散场时，给猴子敲锣的男子，手持铜锣，来到人群边，希望自己的表演，能获得一些打赏。 经过白琳时，白琳低下了头。男子见状，看了一眼白琳，便略过了她。 白琳母女俩本来生活就苦难，怎么可能会有闲钱打赏给他们。 白琳身边的人群开始散开，没了耍杂，自然不会再有人留下来。 忽然，白琳感觉被人撞了一下。 她身子本来就瘦弱，这一撞，直接将她撞到在地。 双手擦破了一点皮，火辣辣的疼。 不过，白琳并不在意，她站起身，想去牵女儿的手。 结果抓了个空！ 白琳心中咯噔一下，四处环顾，发现女儿吴芸，不见了身影！ 紧张、害怕、慌乱的心绪蒙上心头！ 白琳高声呼喊吴芸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只有路人奇怪的眼神。 白琳心中发凉，她奔跑在小镇的街头，嘴上喊着女儿的名字，眼睛不停的搜寻。 “芸儿！芸儿！芸儿！” …… 夜幕降临，白琳哭喊着女儿的名字，希望女儿能够听到，回应自己，她的嗓子早已沙哑。 白琳脑海中，回想起女儿给自己喂她最爱吃的糕点，露出天真的笑容。 白琳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再跳动，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纵然如此，她仍旧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吴芸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失去吴芸，白琳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着。 跑遍小镇，也问了许多路人，皆没有见过吴芸。 白琳带着绝望，来到野外，高声呼唤吴芸 漆黑的夜幕，只有远处的狼嚎回应着她嘶哑的呼喊声。 漆黑的竹林中，白琳一脚踏空，扭伤了脚踝。 白琳在地上爬行着，不顾脚上疼痛，仍旧高声呼喊： “芸儿！芸儿！你在哪，不要闹了，快出来啊，娘亲带你回家。” 她声音目光中黑暗中四处搜寻，迫切希望下一刻，吴芸能够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黑暗中，什么也没有。 白琳匍匐在地，高声痛哭。 她感觉老天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在一瞬间，从她身边夺走了自己最爱的女儿！ “啊啊啊！！！！”白琳痛苦的嚎叫，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切了一半。 天地本就无情，凛冽寒风拂过大地，漆黑的夜空中，一道银蛇划过天际。 “轰！”伴随一声响彻云霄的雷鸣声，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毫不留情的淋在白琳身上。 雨声掩埋了白琳痛苦的呐喊和哭泣。 天地无情，时光荏苒。 两年后，若君山周遭的山野之中。 一个浑身脏兮兮，污头垢面的女子，如同行尸走rou，摇摇晃晃的走在山道上。 她是白琳，如今的白琳，已经不成人样，瘦成了皮包骨，两年来，她只身一人，寻了数千里路。 去过城镇，走过山野。可是终究没有寻到吴芸的消息。 就像自己的女儿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在白琳心中，她觉得自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了，找到自己的女儿，才是首要的。 她想要找到女儿，带她去吃她最爱吃的冰糖银糕；给她买漂亮的衣服；给她做饭；坐在女儿床边，唱摇篮曲哄她入睡。 可是……白琳再也找不动了。 只见，摇摇晃晃的她，突然跪在泥地上，一大口污血从她口中呕出。 染红了衣襟和面前的泥土。 多年流浪在外，白琳已经身患重疾，身子如强弩之末。 如今，她再也坚持不下去，倒在了地上。 白琳一双无神的目光，望着着天际，一行清泪划过她脏兮兮的脸庞，嗓子早已喊哑，但她张动的嘴唇，任然在呼唤着…… “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