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四：因为有大家在【上】
万物寂灭，天翻地覆。 在这唯一的白色光辉之下，不管是大地还是天空都破败不堪。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变得无比沉重。 世间仿佛死透了一般再无任何生机。 死亡在欢庆，绝望在沸腾。 空气中浸透了名为恐怖的气息。 “呃…咳啊…” 推开巨大的岩石。 楚腾达摇摇晃晃的从泥土中爬了出来。 抬头仰望，能看到的只有那散发着白光的引路者，仿佛新降世的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悬浮于百米虚空。 但楚腾达并不关心这个。 “姿凝？！姿凝你在哪？！” 他发了疯一般，从土壤中挖出了奄奄一息的柳姿凝。 “姿凝！” 连忙张开生命领域。 然而柳姿凝身上的生命力却依旧在不断的流失。 孩子没了。 加之又遭受重创，柳姿凝的生命已然如同风中残烛。 像是回应这份呼唤。 她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已没了往日那宝石般的光泽。 “腾……达…” 苍白的嘴唇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柳姿凝茫然的望着楚腾达，幽幽道：“呐……以后没我…一个人…也要好好过……” 楚腾达的心脏猛的一痛：“你在说什么？姿凝！” “少喝酒…别赌钱……好好的…找个爱你的人…过日子！” “姿凝！！” 楚腾达的心仿佛被揉碎了。 拥有生生流转的他对生命力极为敏感。 而如今，楚腾达分明感觉到，怀中的柳姿凝，他爱的人的生命，正不断的流逝。 即便是生命领域全开也无法逆转。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意识到？ 为什么我刚和她在一起，却又被迫分开。 她陪伴了我那么久。 等了我那么久。 好不容易在一起，却… 柳姿凝的眼睛愈发无力。 楚腾达此刻已然泣不成声。 无论他再怎么呼唤，怀中的人都已经无法再做回应了。 “姿凝！！！” 旁边，从土石里爬出来的凌萱煌看着这一幕，也明白发生了什么，神色黯然的攥紧了拳头。 这一战。 我们败了。 引路者已经吸收了引路。 所有战士都已阵亡。 仅存的楚腾达连持剑的力气都没有。 朝龙大陆人道的终结，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真可悲。” 不洁的白光挥洒下来。 全身透露着神明气场的引路者，带着轻蔑的神情，慢悠悠的降落到了楚腾达面前三五米的高度。 他微微颔首，不屑一顾道：“气势汹汹的与我作对，到最后完全没能阻止我不说，还落得这么不堪。 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呢？ 如果一开始就不反抗的话，至少，你死之前用不着遭受这般折磨。” 没有搭理他。 紧紧抱着怀中的爱人，楚腾达默默的啜泣着。 “把引路和姿凝还给我！” 突然，旁边尚且还有余力的凌萱煌一跃而起。 但这般攻击又怎会有效？ 引路者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凌萱煌在距离他身体三尺之处，便被他的护体罡气震飞，重重的摔在地上，七窍流血。 可以看到，引路者的护体罡气是如此的浑厚。 一般即便是极之境七脉的护体罡气，也是薄薄的如同宣纸般的一层，差距的仅在强度上。 而引路者的护体罡气不光比极之境的还要强数倍，其厚度达到了惊人的三尺之厚。 引路者终于还是瞥了一眼凌萱煌。 挂着令人作呕的微笑说道：“没死吗？看来我还是下意识的手下留情了。 我善尸的部分，对你似乎有种别样的情愫，看来长年累月得接触，你们这些下等生物沾染了不少恶习给他，进而影响到了我。 不过没关系，没死也无所谓。 没死，只不过是让你受更多的苦罢了。” “你…把引路…还回来！” 凌萱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屡屡摔在地上，充血的眼睛一刻都不肯从引路者身上挪开。 “还回来？呵呵，你在说什么？且不说不可能还回来，就算我大发慈悲真的想还，也还不了了。” 凌萱煌一怔，颤抖道：“你…你什么意思？” 引路者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本就是我的一部分，我并非把他夺走了，而是让他回来了。 现如今善尸已经完全融入我的体内，与我已是一体。 简单来说，他已经死了。 与你的回忆虽然很甜蜜，但是……” 引路者的微笑猛然凝固：“但一想到这份回忆是和你们人类这种下等生物的，我就觉得阵阵作呕。” 说罢，他不再理睬凌萱煌，反而看向了楚腾达。 用压倒性的，身为神明俯瞰蛆虫的眼神，看着悲痛欲绝的楚腾达。 “你知道吗？其实朝龙大陆并不是我们伟大征程的第一站。 在你们之前，我曾征战过无数星辰大海，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能挡得住我们烛龙集团军。 但是在你们朝龙大陆，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蝗虫，却硬是凭着虫子一样顽强的生命力，逼我在这里浪费了三万年！ 三万年！ 你知不知道我们烛龙集团军背后要养活多少人？ 多少个资源枯竭的世界的难民，等着我们征服这个世界，并把物资送过去？ 浪费三万年，死了多少难民，你懂吗？” 我懂吗？ 这一声质问，让楚腾达停止了啜泣。 抬起头，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憎恶，有的只是无尽的不甘。 你们世界资源枯竭又不是我们造成的，凭什么要用我们的死来延续你们？ 这样的问题，楚腾达不会开口去问。 因为可以预料到引路者会给出多么冷酷残忍的答案。 是的，这不讲道理。 如果真要说道理，确实有一条说得通。 你弱小，我强大，所以我剥削你，你反抗，我就杀了你。 这就是道理。 强者的道理。 这场矛盾，从一开始，从两人出生开始，就只能用战争和灭绝来调和！ 引路者冷哼一声，抬手朝天射出一发能量弹。 就听轰隆一声。 这颗能量弹仿佛击穿了天空。 一时间雷鸣滚滚，轰隆不止。 只见天空猛然被轰开一个漩涡状豁口。 空间被打通了。 引路者的这一击，居然直接在天空中创造出了一个巨大的折跃点。 并且这个折跃点迅速的扩张，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天空。 不多时，从折跃点那头，异世界的军队闯入了朝龙大陆。 有体积堪比一座王城的星际战舰。 有骑着扫把飞行的巫师巫婆。 有脚踏飞剑御空飞行的修真者。 一百，两百… 一千，两千…… 一万，两万…… 数以千万，甚至上亿的军队不断的降落下来，并在引路者的后方集结。 文明之理被击碎了。 由引路者带头，新一轮的太古大战已经开始。 只不过这一次，朝龙大陆再也没有人能够挺身而出。 统帅着上亿大军。 引路者趾高气扬的对楚腾达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反抗的存在，烛龙集团军三亿六千万大军。 你所谓的千武宗在我们面前根本就是蝼蚁！ 而现在，千武宗也只剩下你一个人。 我曾征服过无数个世界，但没有一个，能像朝龙大陆一样对我造成如此大的阻碍。 杀了你以后，我的烛龙集团军会践踏这个世界。 所有人类都会饱受痛苦而死，苦难就是对这碍眼的朝龙大陆的最好惩罚。 而我… 会享受覆灭这个世界的过程。 非常非常的享受。” 他笑了。 笑的非常开心。 这是胜利者才会有的笑容。 这一次，引路者赢了。 然而… 咔的一声。 仿佛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仿佛是没有看到这三亿六千万的茫茫军阵。 楚腾达默默的捡起了地上的无极剑，低着头，怀抱柳姿凝，慢悠悠的走上前去。 这一幕，让引路者眉宇微微一蹙。 “还没失去斗志吗？” 引路者问道。 楚腾达抬起头，目光中尽是坚定。 明明叫站立都很吃力。 可楚腾达依然背对着已被扫成平原的王城，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行动，向引路者传达着自己的决心。 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凭你一个人？连我一个都打不过，还想拦我烛龙集团军？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 引路有些怒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此绝望的状况，楚腾达为什么没有一丝畏惧。 如果只是悍不畏死也就算了。 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引路怒不可遏。 因为他看到，楚腾达的眼神并不是宁死不从，想要搏命的眼神。 那个眼神… 是依旧坚持想要胜利的眼神。 “难道你觉得你还能赢吗？！我的烛龙集团军，是更上位的文明，你们只是一群未经开化的蛮夷。 不知死活也就算了，见识到如此强大的文明，你难道还觉得自己能赢吗？！” 引路者要的，并不是楚腾达死。 如今已经获得完整八脉之力的引路者，说他是天下无敌也不为过，杀死楚腾达也不过几秒钟的事。 引路无法接受的是，为什么自己无法摧毁楚腾达的意志？ 杀人简单。 即便有不死不灭，要杀他也不是没办法。 可为什么就是诛不了他的心？ “文明？蛮夷？呵呵。” 楚腾达开口了。 cao着虚弱的口吻，坚定的说道：“啊，是啊，你们也许确实是更高级的文明，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不知死活的蛮夷吧？ 但是啊，你们高不高级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你天下无敌又怎么样？ 就算你能夺走我的一切又怎么样？ 如果… 如果你们这些所谓的高级文明，是要让我们这些蛮夷卑躬屈膝奉上一切的话… 我也会让你见识一下，我们野蛮的骄傲！” “你……” 引路者暴怒。 当愤怒达到顶峰之时，有时候人就怒不起来了。 引路者也是如此。 他的面容扭曲只有短短几秒，便归于平静。 “既然如此，那就带着你的骄傲…去死吧。” 说话间，他抬起手，指向楚腾达。 身后，烛龙集团军得令，向着楚腾达，还有他背后的这个朝龙大陆进军了。 他们的铁蹄，将会碾碎包括楚腾达在内的一切。 “要上了哟，姿凝。” 神情的，在柳姿凝尚有余温的额头亲吻了一下。 楚腾达握紧了手中的剑，一瘸一拐的，向着那漫无边际的烛龙集团军，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 回眸这一生。 楚腾达经历过无数的艰难困苦。 时至今日，面对即将终结的人生，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噩运，楚腾达却没有一丝后悔。 至少作为千武宗盟主，我遇上了那么多兄弟，遇上了我一生的挚爱。 和他们并肩作战过，欢笑过，痛苦过。 至少我是死在奔向希望的路上，尽我所能的奋战过，而不是绝望中任人践踏。 至少这一生……姿凝，我没有与你分开。 “千武宗，永不败！！！！！” 迎面那无可撼动的洪流，高举着剑，楚腾达发出了这一生最撕心裂肺的畅吼！ 这一刻，楚腾达迎来了人生最光辉的瞬间。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烛龙集团军三亿六千万的洪流吞没的瞬间。 异象突生！ 楚腾达的背后，突然爆发出一股炫目的白光。 烛龙集团军连忙止住脚步。 引路者定睛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不不不，这不可能。” 先是疑惑，然后是惊愕，接着是恐惧，最后变得歇斯底里。 望着楚腾达背后，那不断扩大，直至如同一面光之壁垒，截断了大地的圆形光芒，引路者疯了一般狂吼起来。 “这不可能！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为什么会这样？！这绝对不可能！” 发生了…什么？！ 楚腾达还没反应过来。 他看到，面前方才雄赳赳气昂昂的烛龙集团军，似乎很是恐惧的看着自己背后，并颇为忌讳的步步后退。 而同时，楚腾达也感觉到，背后传来了许多熟悉的气息。 难…难道说…… 突然明白了什么的楚腾达，感觉仿佛有道电流穿过了自己的心脏。 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回头望去。 当楚腾达看清身后光景的刹那，泪水，瞬间宛如决堤般的涌了出来。 如果说，这世界上真的奇迹的话。 那么此刻，奇迹… 真的发生了。 “我果然没看错你，腾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