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烫手山芋 步步逼近
话说横江府这一边,当家府主韩进忠正在后院品茶,手里拿着今日清晨紧急加印的最新一期捕风十报。 他的对面坐着他收养的义子韩逸轩,韩逸轩有着西三州人的相貌特征,高鼻梁,浓眉大眼,只是面部有一道疤痕,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畔,从侧面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韩逸轩的身后站着横江府的大管家,府里人都叫他“老齐”,是一位整天笑眯眯,乐呵呵的老人。 “逸轩,临近年关,朝廷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一郡总兵都被抄家流放,这南方四州的官场,看来要有一番动荡了啊。你怎么看这件事情?如若朝廷拿到那份名单会不会真的追究到底?” “父亲大人,事情的关键,还在于那位叫‘秦淮’的少年,若是秦淮没等到庭卫营三天的交易期限,就这么人间蒸发了,说明庭卫营也无意追查了。若是他三天之后还活蹦乱跳的,庭卫营必在暗中护他周全,那朝廷也就是下定了决心要追查到底。” “逸轩,你说这个少年会不会是个‘鱼饵’?庭卫营在拿他‘钓鱼’?我想庭卫营只要稍稍放出一丝风声,如若那份名单上的势力有一分怀疑的话,他们也会派人想尽办法除掉那个少年。加上望海郡总兵被连夜抄家,坐实了少年所说的真实性。想必那名单上的势力,此时怕是已经在清理尾巴了吧。” “父亲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只是那些尾巴多是利欲熏心的主,肥rou没到嘴里,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松手。万一其中任何一个临阵倒戈,反咬一口,整个南方四州,无论军政还是宗门,都是要有人寝食难安的。” “把我们横江府散布在飞临江上的耳目都撤回来吧,扩充势力也不急这一时了,今年年末是多事之秋,免得到时候惹到庭卫营,狐狸没抓到,惹得一身sao。老齐你亲自吩咐下去。” 韩进忠抬头看了看,随即问道:“四郎今日怎么没来陪我喝茶?” “回府主,少主人今日从马厩提了四匹大宛马,早早的出门了。我问过他何事如此着急,他只说是为府主请回来一位贵客。” “贵客?”韩进忠看着茶水,微微思量,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是老江湖人的直觉。 这时一个家奴快步跑了进来,半跪在桌前,开口道:“少主回来了,带回来一位少年,已经安置在客房了,公子请府主和逸轩少爷,前往前厅商议大事。” 韩逸轩追问道:“可知少年姓名?来自何处?” “回少爷的话,我只听少主称呼他‘秦少侠’,何处来的,小的并不知情。” “什么!”韩进忠忽的一下从石凳上站起,开口说道:“怎么把这么大的烫手山芋给我接回来了?祸事,祸事啊!” 老管家思量片刻开口:“府主,我看也并非全是坏事。虽然少主此举会引来各方势力的目光,也包括庭卫营的疑心,但是只要我们站对了队伍,我横江府此事过后,势力必然可以轻松扩展到飞临江流域。” 韩逸轩也是点头开口:“四郎虽然此次行事莽撞,但是我们既然已经入了这旋涡之中,就要摆正姿态,站好队伍。依我看,我们当站在朝廷一边。三天之内,保住秦淮的身家性命。” “可万一,庭卫营不想追查,想要他人间蒸发,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韩进忠忧虑的说到。 韩进忠带着疑虑的问道:“只是……这四郎如何知道秦淮行踪的?近些年,我横江府里的生意确实是由他打理,但是府内外的耳目探子由老齐统领,幕后的客卿、死士,由轩逸你做主。既然你俩都未收到风声,他是怎么知道那人行踪的?难道他仅凭着这捕风十报上的笔下之言,就把人找到了?” “四郎曾经在大安江花船舫上有一去处,当年府主断了他的念想,他就再也没去过,但是旧情难忘,四郎常派下人去那里盯梢。”韩逸轩轻声说着。 “就是那位,四郎当初闹着要娶进门的花船舫姑娘,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府主可还记得?”老齐补充到。 “怎么不记得?当年真是气煞老夫,我横江府未来的主人,娶一个流落江上的歌女,说出去怕是要被老一辈们笑掉大牙!若不是老夫老来得子,他上面是三个已经出嫁的jiejie,老夫恨不得逐他出家门。老夫当年明令禁止他再去那里,也不准他暗地里接济此女。”韩进忠想起此事,十年过去心中仍有余怒未消。 “正是此女,当年府主还命我去花船舫做了些手脚,本地的熟客至今无一人敢去光顾她的花船。”老齐低声说着。 韩逸轩接着说:“父亲希望此女知难而退,早早的找个人嫁了,只可惜如今,仅剩一年,就要被逐出花船舫了,仍是待嫁之身。” 韩进忠叹了口气:“此事不提了。这么说,秦淮是因为上了此女的花船,四郎派去的人,看到了他,因此才回府中报的信?” 韩逸轩接着说:“此事也有疑点,他秦淮收了庭卫营三千通宝,是个缺钱的主吗?一个通宝就够登上那花魁的楼船,十个就够包下那花魁的楼船一日。而且楼船上的花魁,见到是修士间流通的通宝,岂不是更加的尽心尽力,一个年纪颇大的银花歌女,哪里比得上楼船花魁的音容笑貌?” “难道说?庭卫营……”老齐话未说完。 韩进忠会意起身,开口道:“此事,我横江府赌上一把,我赌庭卫营会追查到底。逸轩,你让幕后客卿、死士最近要严加防范,护卫府内安全。另外,老齐,你把耳目探子全部撒出去,每隔一个时辰,我要这横江府附近三十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要一一呈报于我。你二人速去办理,我这就前往前厅。” 待到二人退下,韩进忠看着义子韩逸轩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似有思量。 此子语带机锋,遇事沉着冷静,将来若是与我儿争位,我该作何处理? 小路上,老齐和韩逸轩并肩而行。老齐率先开口:“逸轩少爷,你呀,今日失言了。府主即将退位,近来疑心很重,且不说另外两姓人家对着高位馋涎,就说你与四郎,你二人到底谁能坐稳这个位置,府主到底还是偏向四郎的。” 韩逸轩仿若毫不在意,开口道:“老齐,我本就是养子,这血缘亲疏,我还是可以看的清的。况且,我专心修行,常常与客卿们探讨功法武技直到深夜,我无意府主之位。” “可是老夫我,更看好你啊。”老齐突然止步,抬头看着韩逸轩。 韩逸轩微微一笑:“齐老管家,听闻韩家第一代的开府老祖宗至今还活着?” 老齐面色微变,低声说道:“不然你以为府主想要站位朝廷,力保秦淮的底气哪里来?” “果然,有了老祖宗,你我无忧矣。我本来还以为是个性命相搏的死局。”韩逸轩迈步而行。 这韩家是横波府的主家,另外还有袁家和董家。当年横波府是三位老祖在东三州军阀割据,哀帝平乱时期,一起打下的基业,百年岁月,袁家和董家二位老祖相继去世,没想到韩家老祖,居然活到了今日。 秦淮从客房出来,被小厮一路领着,直入前厅。 韩进忠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淮,让下人上茶。 “秦少侠,这是前往何处去啊?秦少侠虽是听雨轩的记名弟子,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回听雨轩躲着,等着收朝廷的赏金,不好吗?” “韩府主,我想府主也知道,听雨轩年关突发动乱,妖族祸害了不少听雨轩弟子,我无意连累门派,只有躲躲藏藏,今日得府中公子收留,在下十分感谢。” 韩进忠也不在意秦淮话里的真假,开门见山的说:“秦少侠,我横江府家奴百余人,客卿数十众,还有常年护卫江海商船的修士,不下五百之数,这人多嘴杂,从你进了我府门开始,那些想杀你的,那些对你感兴趣的,都已经向我横江府逼近了。” 秦淮心里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随即开口说道:“不知韩府主,是打算将我赶出去呢,还是留下我呢?” 韩四郎在一边急了,着急开口道:“爹,秦少侠如若在我府主安然度过三日,那我府于秦少侠有庇佑之功,传出去在安州江湖道必然出彩,更可结交庭卫营一干人等,明年我府在飞临江的事情,那不就成了大半?” “退下!庭卫营也是你能巴结的上的?切莫再提,我横波府护不了秦少侠周全,老齐,为秦少侠包上些金银细软,送他出府。”韩进忠厉声喝道。 “我儿逸轩啊,由你护着秦少侠出我横波府地界,一定要将他送到五十里外的安江小渡,我已经用灵鹊传信了下人,在那备好了轻舟一艘。”韩进忠盯着抱着长刀,靠在门边的韩逸轩说到。 韩逸轩低头领命,嘴角微微抽搐,说不清是寒心还是苦涩。 “爹!孩儿也愿随行。”韩四郎从椅子上起身,半跪着说道。 “胡闹!你一个铸罡境界还未稳固的小修士,不努力修行,去凑什么热闹?你们都退下吧。”韩进忠起身转入了侧室。 韩四郎还想说些什么,老齐连拉带扯,将韩四郎拖着离开了前厅。 韩逸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淮微微摇头,大步迈出前厅,走向府门。 这横波府倒也阔气,出手就是十张面值百两的雪花纹银票。 秦淮也不推辞,马上命都要没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这时日,已是临近中午,秦淮和韩逸轩一前一后的走在去往安江小渡的官道上。 韩逸轩走在前面说道:“到底是便宜老爹,本意想让我这只野狗看门护院,却又害怕我偷了家鸡。不过也怪我,若我没有失言,你这几日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性命无忧。哦对了,我是韩府主的便宜儿子,你叫我逸轩就行了。” 秦淮接过话来:“说是让你送我出横波府地界,明知外面随时可能遇险,却连个随行的护卫都没有。早上来时,还是大宛马拉车,如今我俩是四条腿走路,韩府主是生怕我两走的太快了啊。” 韩逸轩哈哈一笑,开口道:“快些走,我知道前面有一家路边小店,‘辣油汤面’那是一绝,再切上二斤烧牛rou,上壶好酒,赶紧吃的饱饱的,咱俩也准备‘上路’吧。还有,这顿你请,我身上无半分银钱。” 秦淮开口道:“好。吃饱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