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秦起连续七天的花式喂药后，南枝算是恢复的不错，但是秦起心里也一直放不下那个疑问—— 南枝，你究竟是什么人？ 虽是养了十多年的小徒弟，但是秦起仍是对她捉摸不透，她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对于炼丹，术法等有着极高的天赋。 但似乎十多年来，她从未说起过自己的身世，每每想要问起，却又于心不忍。 “南枝，为师且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正值午后，南枝光着脚，在山涧寻些鹅卵石，河虾河蟹一类的物什，秦起则在坐于树荫里作画。 南枝轻叹一声，没想到这凡人到还是追问起来了，也罢，幸好自己早料到秦起会追问，南枝依旧保持那样子古灵精怪的语气，编好幌子的也脱口而出：“师尊可知不周山惊变一事？” 闻言，秦起执笔的手猛地顿住，在画上氲出一片墨点来。 “徒儿原本是藏于不周山中的谪仙。十多年前，不周山与九重天开战，万兽倾巢而出，死伤无数，我不过是侥幸借个皮囊脱身了而已呀。” 看着眼前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小徒弟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秦起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不周山藏有许多谪仙和凶兽，万一这小徒弟扮猪吃老虎，自己那可是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师尊，您放宽心好了，我在凡间流落，是您把我捡回来的，我总不能卸磨杀驴吧？”南枝一面捡着地上的枯枝败叶，一面还不忘调侃自己的师傅。 转眼间便是入夜时分，溪水投映点点星光，洒落在四周，秦起收起纸笔，褪去鞋袜，将双脚轻轻点进溪水中，望着在溪边戏水的南枝发痴。 “师尊，徒儿有个打算，”南枝赤脚上岸，来到秦起身边坐下，施展“入魂”术法cao纵起秦起的画卷，伸手进到画境之中，取出来一朵芙蓉花来。 “十年多年前，不周山凶兽散落人间，我倒是想用画卷收服他们，若能回九重天去，那云隐宗可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南枝笑着，将那朵芙蓉花插在秦起耳边，然后一扬手甩了秦起一脸水。 “你个孽徒！”秦起笑骂一句，作势要追，却不料被石子拌个趔趄，在脸快要挨到地面的时候，南枝从身后一把将之抱住。 “师尊，你觉得呢？” 她语言太过跳脱，以至于秦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师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呦。” 秦起很想拽着这小丫头的耳朵好好凶她一番，不过他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怎么说也是没有白养这十多年。 九重天，圆象殿观星阁。 所有大小星官围在星晷盘四周，忐忑不安地看着星晷盘上缓慢移动的两颗极为耀眼的星——那便是代表魔神，上灵帝姬的命格之星。 “雩风大人，这，这怎么办？” 其中一个女童模样的星官怯怯道，小手指向两颗星逐渐靠拢的地方，“这样下去，如果魔神大闹九重天，事后九重天肯定要找我们的麻烦。” 雩风眉头紧蹙，以扇掩面，却是迟迟没有发话。 “各位莫要慌张，这是九重天必经之劫数，不说也是我们的职责与情理所在。”半晌，雩风虽是看起来镇定，但是心里却是在怀疑现在九重天的态度—— 如果说九重天想借魔神为由与圆象殿对立，那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圆象殿平衡三界这是共识，假若真要打起来，九重天可毫无胜算。 “大人，只怕九重天的目的并不在此，”一个青年模样的星官指着星轨说到，“我觉得，九重天的目标是逼迫我们跟随他们，因为与我们对立，三界之内还没有人有胜算。”说罢，青年的手指向星轨上的另一颗忽明忽暗的星，那是代表祸事的尾星，与尾星相对的则是另一颗代表圆象殿的命格星。 “诸位，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再做进一步打算。” 自从帮遥川顺利‘渡劫’后，南枝明显发觉她在遥川的心里的地位已经明显高过师尊了。可秦起这个榆木脑袋直到现在都看不出来。 秦起心里觉得，这事情还是要找师祖商量一番才好，不周山一事三界之内都缄口不谈，对于九重天的做法作何评价也只得在心里图个嘴快。 云隐宗，流烟水榭。 院中的摇椅上，身着一袭荼白罗裙的子桑熙玉正逗弄手中的翠鸟，自她创立云隐宗以来就一直深居简出，也只有历代宗主知道如何出入这流烟水榭。 “徒弟秦起，拜见子桑师祖。” 秦起在院门处作揖，熙玉缓缓抬头，见有人来，将翠鸟送回笼中，请人进屋。 “小宗主怎么有时间来这儿找我了？”熙玉一面斟茶，一面又从案下取出些精美糕点。 “师祖是否还记得，十年多年前，徒儿带回来的那个小女童？” 子桑熙玉轻摇长柄团扇，示意秦起继续说下去。 “三日前，她同徒儿说，她是从不周山逃出来的谪仙，还同徒儿说，想要收复那些从不周山出逃的凶兽。”秦起将一块桂花酥酪放进嘴中，历代云隐宗宗主似乎都很喜欢子桑熙玉的桂花酥酪，秦起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为师且问你，你以为如何？”子桑熙玉温柔道，眼神却是晦暗不明。 “我只怕她······”秦起声线渐渐低了下去。 “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子桑熙玉轻抿一口仙茶，被面具遮住的脸慢慢贴近秦起，“你若相信她，随她去便是，你养了她十年，为师认为，若她真要对你不利，早就有机会下手了。” 离开流烟水榭后，秦起不得不承认，南枝这丫头的确没什么坏心思，至少现在是看不出来。 师祖说的没错，她如果想下手，这十年有的是机会。 “师尊！”南枝忽地出现，把正暗自思忖的秦起吓个好歹。 “你这孽徒！”秦起嗔道，大手作势要冲南枝的面门打下来，被她一个下腰躲开。 “师尊，求求你啦~”南枝抓住秦起的胳膊撒娇道，“师尊，等你送我回九重天，我还会回来看你哒！” 秦起笑笑，揉揉南枝的脑袋，倒是没把这句话往心里去，人神有别，即使南枝真的成神，也未必就能随随便便来云隐宗。 不周山，无妄河岸。 晴霄定定地看着水中地那张人脸，她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水中真的有一张人脸。 “听说你是新主？”人脸的主人倏然跃出水面，晴霄才看清，这是一条陵鱼，通体幽蓝，双眼呈现罕见的绛红色。 “算你有眼力。”晴霄尴尬的收回自己抻得老远的脑袋，试图忘记刚刚自己的情态。 “不过，我还真是看不懂你，明明可以不接这个烂摊子的。”陵鱼将精壮的上半身靠在岸边，言语之间尽是戏谑。 “你什么意思？！”晴霄仿佛被戳中心事一样，用可以吃人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陵鱼。 “新主，我可是真心劝你，九重天可能本来就想把你当一条狗，然后用完就弃置一旁了。”陵鱼甩起幽蓝的鱼尾百无聊赖的拍打水面，看的晴霄只想把这条陵鱼在无妄河岸边当场变成烤鱼。 “你一条鱼懂什么？！”晴霄压制住火气道，她知道陵鱼一族善蛊惑人心，不过像眼前这样心直口快还很想让人做掉的陵鱼还是头一次遇见。 “是是是，我不懂，”陵鱼摆摆手，眯起绛红色的双眼，“可是新主，你不觉得，九重天完全可以用类似的理由让你获得和含襄一样的下场吗？” 晴霄知道这是交易，现在与浅月上神合作不过是利益关系，如果利益不再，那就不可同日而语。 “那你这条鱼也帮不了什么。” 眼见没法跟新主沟通，陵鱼也不再说什么，眨眼便消失再无妄河岸上，只留下静静流淌的无妄河水。 明月当窗，夜色如画。 南枝靠在窗边用绢布轻轻擦拭一尾白玉古琴，时不时的飞过几只流萤在她身边流连缱绻，自己的厢房虽是已经修缮完毕，但秦起却死活不准她再回去，只准她呆在自己的厢房中，甚至连她的床铺和梳妆镜都搬来了此处的暖阁。 届时正是入门弟子的晚课时分，秦起索性直接设了结界，直接将南枝关在厢房中，这一举动令南枝真不知道是该说秦起幼稚过头还是担心过度。 南枝头一次觉得这个凡人还蛮有意思，自己就好像是他的珍宝一般，容不得别人半点触碰和玷污。 就算是有结界，南枝倒也不用太担心，秦起设下的结界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层纸，要想出去也十分容易，但南枝却没有这个心思. “含襄，含襄？” 两声轻轻呼唤从暖阁的传来，南枝一怔，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雩风，是你？” 轻轻放下白玉琴后，南枝飞快地钻进暖阁里，却不偏不倚撞到雩凤的怀中，还刚好对上雩风不知所措的目光——“含襄，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南枝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的确变小了，不过是看起来。 “你怎么来了，我自己处理的了。”南枝略带不满，其一是怕九重天察觉出异样，再者是生怕被师尊撞个正着。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雩风温和道，右手拂上少女的眼眉。 “我找到夫储的下落了，”雩风从衣袖中取出大罗星盘来，指着上面一颗幽蓝的星道，“你接下来怎么打算，九重天这边怕是有变。” 倏然，听得一阵钟鸣，紧接着便是入门子弟们鱼贯而出的脚步声，以往秦起必要留住这些入门子弟多讲几句。今天确乎是不一样。 “我师尊要回来了，你快走，”南枝低声催促道，“被发现就麻烦了。” 不等雩风再说些什么，南枝转身就窜出暖阁，不多时便听见一声“师尊”，听二人交谈的内容，大抵这云隐宗的宗主还没发现眼前的徒弟有什么异常。 雩风思来想去，右手化出一枚木盒，将之藏在枕头下后就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