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殷柔看似呆滞，但他们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全数听进了心里。 当所有思绪清明起来，她陌生眼前的二人，更像是从未认识过苏傲一般。 一个桀骜不驯、一个果敢冷绝，可她又曾看懂过他们内心影藏的那部分呢！ 再回首，那些混着玻璃渣的过往里，殷柔也曾真心欢愉过。 但伤口在那，破了的终究愈合不了。 他们..没有未来。 推开苏倂，殷柔倔强地直起身，挪着发麻的双腿下了床。 掩饰掉眼底的悲伤，努力扯出一抹笑意，想说些什么，但千万字中，殷柔却找不出合适能拼凑出她此时的心境的词语。 咬住唇，殷柔低垂下眼眸，半晌才披上坚硬的铠甲从苏傲身边走过。 最后的最后，她依旧不愿自己输的那么难看。 。。。 苏傲目光追随着她，手指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 “她早已过了需要得到认同的年纪，就现在的处境而言，更不是柔儿能心安理得谈情说爱的时候。今后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别再添乱了。”苏倂轻声说。 苏傲一阵手痒，小臂上青筋直冒。 殷柔顿住了脚步，她被苏倂一语惊醒，回了身，“跟你们商量个事。”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殷柔眼神躲闪了下，“我私自跑出来，迟早会成为殷嵩靖的把柄，与其等他出手，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苏倂眼睛眯了下，“你想做什么？” 殷柔抬起手指向苏傲，“制造些舆论，彻底让殷嵩靖失去公信力。” “我不同意。”苏倂走到殷柔面前，“用这样的方式，哪怕你赢了，名誉受损的何止殷嵩靖一人。” 殷柔垂下眼眸，“无所谓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事情，等价交换，不亏。” “不可能。”苏倂怒斥，“我劝你打消这些念头，别逼我。” 苏傲蹙眉，“逼你能怎样？” “你闭嘴。”苏倂回击道：“一旦露出蛛丝马迹，你以为殷嵩靖就挖不出更多的事情？到时候你要她怎么收场？” “就凭他能查出什么？知情的陆陆续续离奇失踪，就连智章，我追查了这么多年依旧还是查无此人，除非殷嵩靖有通天的能力，否则你的担心都是多余。”苏傲说。 “他们还活着吗？”殷柔心颤了下。 “智章失踪前曾联系过我，说风头过了就会回来。至于···我也不清楚。”苏傲如实答道。 按理说苏傲才是整件事的核心人物，祖父却唯独放过他，还留在自己身边？ 殷柔那个奇怪的念头再次袭来。 苏傲，无父无母，被姨妈抚养长大。 姨妈去世后，甚至没有其他亲人可依靠，他们家当真是人丁单薄至此吗？ 等等··· 殷柔被自己的猜测吓到腿软，扶住墙才勉强站着。 “别管这些事了，先回去。”苏倂以为她又犯病了，几步上前拦腰抱起殷柔就走。 殷柔拽着他的衣襟，太多悲伤溢出，痛苦的闭上了眼。 为什么这次她就连忘记都做不到了，非要清晰的感受着她的世界分崩离析。 。。。 苏傲开着殷柔的车跟在后面，眉心就没舒展过。 眼睁睁看着殷柔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可不管他怎么强迫自己不予理睬，等来的还是她一点点自愈，竖起更高的心墙。 但一下子承受了这么多强烈的情绪，殷柔依旧一滴泪没流，这多少有些让苏傲心里不踏实。 六年的缺席，苏傲摸不透殷柔的想法，那些一眼就能看穿的默契好似荡然无存。 可他能怪谁？ 纯纯的活该而已。 眨眼间，他们车中间强行加塞进一辆商务车。 苏傲眯眼瞅了下牌照，嘴角微微抿了下。 几秒内，手机不出意外的响起，苏傲按下通话键，“您说。” “柔儿的情况比你们预想中还要复杂，少自作聪明。” 难得听到殷乾有些急切的音调，苏傲皱起眉，“那您为何阻碍她治疗？” 殷乾反问：“若是放任她病着才是真的保护，你会怎么选择？” 苏傲怔了下，有什么呼之欲出，可又衔接不上，就像是齿轮缺少了关联最重要的卡扣。 “柔儿自小心思细腻，能敏锐的捕捉到极微的差异，凭直觉她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殷乾沉了沉声音，“所以无论她想要什么，配合她。” “明白了。”苏傲说。 “不要好奇不该知道的事情，以你们现有的能力查出结果也只会坏事，安分些。”殷乾警告道。 苏傲迟疑了下，不避讳直言道：“您是要选择庇护吗？” “做错事无论是谁都将付出代价，但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牵连的可就不只一人了。”殷乾点到为止。 殷家百年家业，除了本家，还要不少分支，其中复杂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苏傲好像有些明白殷乾的谨慎了。 “若是殷柔和我关系暧昧，定会给足某人契机大做文章，您有把握压的下去吗？”苏傲问。 “跟柔儿一起回来见我。”殷乾说完就挂断电话。 沉思了片刻，殷乾问向身边的管家，“瞒不住她了，是吗？” 管家微微摇头，“一直以来您只是再等孙小姐自己察觉，大约是时机到了。” 殷乾长叹口气，“见到了那些不该看的，注定了这孩子注定命运多舛。” “孙小姐会幸福的。”管家微微一笑。 。。。 苏傲大咧咧跟来，殷柔心往下又沉了几分。 苏倂伸手揽上她的肩头，“医生在等你了。” “我没事，让他回去吧。你先带苏傲走小路去我房间，别让人看见了。”殷柔嘱咐完转身离去，留下苏倂原地爆炸。 不情不愿的在前面带路，苏倂压低声音，“我不管你和殷乾在谋划什么，别试图踩踏我的底线。” “嗯。”苏傲敷衍的很，明显心不在焉，“上次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殷丰很多资料都被抹去了，不管幕后是谁cao纵的，想查都不是容易的事。”苏倂说。 “再隐秘点，盯着此事的人不简单。”苏傲说。 “殷乾同意你来这，跟这有关？”苏倂扭过头，见苏傲点头，心情舒坦了。 就他一脸比幼稚园小孩得到糖果还得意的模样，苏傲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懒得有，指了指前面，示意他赶紧走。 。。。 当初进公寓的一刹那，苏傲就觉得殷柔与众不同，那么暗黑的屋子她一个姑娘住的倒是挺安逸。 没成想再次进到她的房间，那种比暗黑还难受的压抑感差点噎的他喘不上气。 苏倂指尖戳着他的肩头推了一把，从破公寓沾染上的那股子霉味，一路上熏得他脑仁隐隐泛疼，关上门脱掉外套扔在旁边的矮桌上。 苏傲眼眶发红，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几岁认识殷柔的？” “第一次见她可能还不到十岁。”苏倂挽着袖口，“那时她总躲在殷乾身后，性格孤僻，压根没几个人听过她说话。那时我也小，自然不会主动靠近她。真正想了解她，已经是订婚的时候了。” 苏傲好似透过时光，看到了那个局促不安就会捏着衣角揉搓、遇人眼神躲闪都不敢直视的小丫头。 十七岁那个故作坚强的殷柔到底是如何学会隐藏那么多情绪的？ “少胡思乱想，柔儿今后有我。”苏倂坐去沙发上，“殷嵩靖那边得尽快想办法铲除掉，只要他还嘚瑟一天，就后患无穷。” “殷柔要夺继承权，放任殷驰胡闹不是更快，为何就是死咬着殷嵩靖不放，你不觉得奇怪吗？”苏傲问。 “我也想不通，就连一直极力针对她的殷嵩新，殷柔反倒也很宽容。”苏倂说。 “不管何事，殷柔终有办法将火苗烧去殷嵩靖身上。现在更是直接进攻，她这么激进确实太奇怪了。”苏傲说。 “反正想拿到继承权先解决最棘手了也好，别没事瞎琢磨，帮好她就行。”苏倂没苏傲那么在意这事。 苏傲不再多话，眼睛看向四处，只为多了解些他不熟悉的殷柔。 。。。 殷柔匆匆推门而入，刚站稳就恭敬的请管家爷爷回避。 待他离去，关窗、锁门，一气呵成。 谨慎的确认了几次不可能存在泄露的风险，她才轻声问祖父：“苏傲是苏家人，对吗？” 殷乾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真想知道？” 殷柔局促的坐下，“苏家的支持真的重要到必须有，是吧！” “是。”殷乾没有丝毫犹豫。 殷柔抿住双唇，将委屈吞进肚中。 “柔儿，殷家早已内里腐败，若是没有苏家的支持，以你现有的资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苏傲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泄露，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就是你逆风翻盘的筹码。” “为什么选我？”殷柔问。 殷乾握上她揪紧衣摆的手，“那你为何从来不曾忤逆我的决定，一味的顺从我的安排？” “因为...”殷柔被问住了。 对祖父她从未想过为什么，只要是祖父期许的，她也都不曾有过质疑。 于她这是本能，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殷乾难得面露笑意，“于你，我只是家中长辈，不牵扯利益。同理，唯有你继承殷家，才会有家族的太平。” “可能吧。”殷柔黯然，“您还是不准备告诉我苏傲详细的身世吗？” “大家族内斗都一样，也没什么特别。但你要记住，一旦事情暴露，苏倂和苏傲最终只会有一人会全身而退。那时千万不可感情用事，选那个能帮你的。”殷乾严肃道。 “孙女知道了。” 尽管知晓了个半吊子，殷柔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原来从她踏入那个小破城市的地界，她和苏傲就注定会相遇。 难怪祖父明知她动了真心，也从未出面阻拦，任由发展。 筹划的大概就是未来的一天，苏傲能作为棋子拯救殷家吧！ 那这一切到底是苏傲骗她在先，还是自己亏欠他更多呢？ 殷柔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