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刘海客栈
陈青峰和成伯告别后一路往北前行，身上背着个包袱，装着几天的干粮和一些银子。 一路走来，看到许多戒备森严的小县城，他远远绕开。 还有空无一人的乡村，荒凉破败。 几天后，他穿过漫天黄沙，又看见了一间客栈。 他满怀希望，急步来到客栈门口，竟然有人！ “客官吃点啥？” 门口并无小二接待，说话的是客栈老板。 他走进门，整间客栈静悄悄的，木地板被他踩得嘎吱作响，十分刺耳。 边走边打量着前堂，前堂摆着八张方桌，只有三桌坐着客人。 第一桌是一对夫妇俩，要了几碗米饭，配菜就只有一叠青菜。 第二桌也是一对夫妇俩，年纪比第一桌年轻些，带了个三四岁的女娃，菜稍微丰盛一些。 第三桌就只有一人，是个男子，正狼吞虎咽的吞着一碗米饭，桌上连个菜都没有。 “掌柜的，两碗米饭，一碟小菜。再多备些干粮，一会带走。” 他来到柜台吩咐道。 胖掌柜是个热情的人，让陈青峰稍坐片刻，转身进了后堂。 陈青峰挑了一张稍微干净的桌子，移开一条长凳，坐进去，再把包袱放在另一条长凳上。 还剩两条长凳空着，一条长凳可以坐两个人。 不一会儿，胖掌柜从后堂端着个盘子出来，两碗米饭，一碟青菜，还有一碟酱牛rou。 咦？不对啊，怎么还强买强卖呢？大眼睛打量了一下胖掌柜，不像坏人。 “掌柜的你记错了，我只要米饭和青菜，没要rou。”陈青峰开口提醒。 胖掌柜放好饭菜，坐在陈青峰边上空着的那条长凳上，长凳嘎吱作响，已经坐不下第二个人，“小兄弟别激动，这牛rou就当是我送的，一起吃，不碍事。” 陈青峰郁闷，拿起筷子，吃得挺不自在的。 胖掌柜夹起一块酱牛rou，就这一个动作，长凳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小兄弟从南来，往哪去啊？” “往北去，掌柜的怎么知道我从南而来？” 陈青峰眉眼上扬，神色疑惑。 “如今从北而来的哪一个不是风尘仆仆、神情疲惫，一看小兄弟这面貌，肯定不是从北而来！” 胖掌柜稍微抬起手，隐晦地指了指不远处那三桌客人，“而且我不只知道你从南而来，我还知道你有钱结账！” 嗯？陈青峰更不解，“没钱也可以来这吃饭？” “当然……不可以了，只不过这阵子吃霸王餐的特别多，这不，今天又有一顿。” 胖掌柜再次伸手指了指第三桌那独行男子。 “何以见得？” 陈青峰抬头望去，是那个只吃饭不点菜的男子。 “这仗是越打越惨烈，已经蔓延到整个大漠州的北部了，那三桌客人都是从北方逃难而来，身无分文很正常。” 胖掌柜叹息一声，“那男的算好的了，知道自己没钱，所以只吃饭不点菜，已经为本店挽回许多损失了。不像昨天那桌刁民，明明也是身无分文，却点了一大桌满汉全席，真是气煞我也！” 胖掌柜咬牙切齿，把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给那心善的客人送一碟青菜。” 陈青峰傻眼，这也行？ 胖掌柜送完青菜回来后，手里拿着一坛酒和两个碗，先是倒了一杯给陈青峰，再倒了一杯给自己。 “尝尝本店的招牌女儿红！” “掌柜的，我不喝酒，不过你可真是个好人！” 陈青峰语气真诚。 “嘿！今天本店是最后一天开张，明天就要带着一家老小往南方避难去了，要不然我哪有这么大方！” 胖掌柜自嘲一笑。 陈青峰并不同意胖掌柜的说法，殊不知有些豪门宁愿把快过期的食物倒掉，也不愿去接济快要饿死的穷人。 “小兄弟，看出什么没有？” 胖掌柜是个话痨，把一块酱牛rou放进嘴里，用筷子指了指前两桌客人。 “呃……第一桌没有孩子，第二桌有孩子？” 陈青峰疑惑地转头看去，是那两桌夫妇，但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这是表面的，你可以对比一下两对夫妇的神情。” 胖掌柜一副神秘的样子。 陈青峰再次好奇地观察了一会，第一桌中那位妇人已经吃饱，呆坐着一动不动，两眼盯着桌上那叠青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似有所感，缓缓抬头，朝陈青峰望来。 四目对望，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睛，两眼无神，目光呆滞！ 陈青峰连忙低头继续吃饭，这妇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会有如此眼神。 再看她丈夫，也是一样的精神状态。 而另一桌夫妇，虽神色劳顿，但偶尔低头看一眼三四岁的乖巧女儿，总会微微一笑。 “一样的两对夫妇，都是从北往南逃难，一对夫妇有孩子，一对夫妇没孩子，有孩子的那对夫妇，虽神情疲惫，可对未来还抱有希望。另一对没孩子的夫妇，不仅神情疲惫，而且目光呆滞，仿佛对生活没了盼头！” 胖掌柜开口分析。 “绝望？” 陈青峰试探道。 “自找罢了！” 胖掌柜摇头叹气。 “……” 陈青峰不解不语，静待下文。 “我说是那对夫妇把自己的希望给吃了，你信不信？” 胖掌柜突然桀桀一笑，语气阴森。 “把自己的希望给吃了？” 陈青峰低声重复了一遍。 “孩子可不就是希望么！” 胖掌柜看着陈青峰，神色莫名。 “什么？” 陈青峰大惊，差点没压住声音。 “你不信？那咱俩打个赌，如果你输了，就喝了这碗酒！” 胖掌柜准备小赌怡情。 不待陈青峰回答，他起身走向后堂，不一会就拿了三叠酱牛rou回到前堂。 先把俩叠酱牛rou分别送给第三桌和第二桌，接着再把最后一碟酱牛rou拿到了第一桌。 “本店是最后一天营业了，饭菜留着也是浪费，这叠牛rou不要钱，是本店送的，客官慢用！” 胖掌柜说着就要放下碟子。 “等等！我们不要！” 还在吃饭的丈夫见到牛rou，仿佛惊弓之鸟，麻木的眼神都有了几分色彩。 两人百般推脱之下，胖掌柜只好把剩下的那叠牛rou端回陈青峰这桌。 “如何？” 胖掌柜坐下，问道。 “掌柜的，这也不足以说明你的猜测就是对的！” 陈青峰见那对夫妇看到牛rou或者说看到rou的表情，就像是要吐了似的，心里虽然大致认可了胖掌柜的说法，但还是无法置信。 他一直认为每个父母对待孩子都是无私奉献的，或者说他成长的环境就是如此，所以虎毒也食子的事是断不敢想象的！ “小兄弟，你往北去是想要投军？” 胖掌柜没有再解释，只是举起酒碗错开话题。 “掌柜的慧眼。” 陈青峰也没有继续谈论之前的话题。 “哈哈！小小年纪后生可畏！来，我敬你！” 胖掌柜一口气干掉一大碗酒。 “喝酒就要像我这样，一口干掉一大碗，磨蹭不得！晓得不！” 陈青峰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酒碗，学胖掌柜那样一口干了下去。 一碗酒下肚，心底顿时火辣辣的，但却掩盖不住那股莫名滋味！ “好！” 胖掌柜赞叹一声，问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陈青峰！” “待陈小兄弟建功立业，扬名天下了，老刘我也可以对客人吹嘘几句了！哈哈哈！” “借掌柜的吉言！” 陈青峰起身抱拳。 酒足饭饱，两人打了半天太极，胖掌柜还是没有收下银两。 和胖掌柜道谢告别，陈青峰走出客栈，回头看去。 刘海客栈。 胖掌柜就叫刘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