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将军落泪
安顿好城中百姓后，军队重新在城外集结，正要往西追赶大部队的时候，不远处相送的人群中走出几十个少年。 停下后，一个年纪最大的少年前走几步，朗声道：“各位将军！我们想跟着你们去杀敌！” 齐松眉头一皱，翻身下马走出队列，抬头环视一圈，这群孩子最大的十八九岁，最小的也不过十岁左右。 “杀敌不是这么容易的，就你们这瘦弱的小身板，上了战场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他摇了摇头，对不远处的百姓喊道：“谁是这些孩子的父母，过来领走自家的孩子！” 等了半天，却是无人上前。 “将军！我们可以杀敌！” 带头少年话音刚落，其他少年也跟着嚷嚷起来，场面十分嘈杂。 齐松又等了片刻，依旧无人上前。 饶是征战沙场多年，眼眶也是止不住地泛红，他大喝一声：“闭嘴！你们的爹娘已经不在了，你们就更应该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去白白送死！” 说起爹娘，少年们眼眶泛泪，但全都强忍着，哪怕年纪最小的少年也一样。 或者说孩子，因为他才十岁！ “将军！请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可以的！我们可以杀敌！” 带头少年竭尽全力地嘶吼着，哪怕声音中带着哭腔，也没有流下一滴泪！ “机会？好！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谁能拿得住刀，谁就能跟我走！” 齐松收起软弱的情绪，眼神凶狠，他要让这些少年知难而退！ “哐当！” 一把钢刀扔在地上。 “捡起来！”他神色冷峻，朝着少年怒吼！ 少年看了一眼地上的军刀，虽不解，可还是俯身捡起。 “当！” 少年握住刀柄刚站起来，齐松猛地抽出佩剑，手一挥，把钢刀劈落在地！ “捡起来！刀都拿不稳还想杀敌！”他的神色一片冰冷！ 少年看着掉落在地的钢刀，虽手掌疼痛，但却毫不迟疑，再次俯身。 他想要参军！ “当！” 刀剑相交，再次发出铿锵之声，少年还是没能拿住刀！ “捡起来！” “当！” 齐松毫不留情地出手三次，少年怎能承受得住，双手已被震得疼痛钻心。 少年咬了咬牙，再次俯身。 他必须参军，他要为爹娘报仇！ “当！” 钢刀再一次掉落。 少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终于流下了泪水！ “捡起来！” 齐松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神色越发冷酷！ 少年虎口开裂，流出鲜血！ 但只要可以上阵杀敌，哪怕手废了也无所谓，他还有脚可以踢，嘴可以咬！ 他用肩膀擦干泪水，再次俯身捡刀！ 这次，少年用了很长时间才把钢刀提起来，可这期间的痛楚却使得少年面容扭曲！ “将军！我可以！” 少年忍着剧痛，倔强地说道。 他一定要参军，这是他唯一能够为爹娘报仇的机会。 “咣当！” 少年的双手终于失去知觉，没能握紧钢刀。 “不！你不行！” 齐松眼睑低垂，遮住少年流着泪的面容。 “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少年倔强地反驳，再次俯身去抓刀柄。 但一切都是徒劳，他的手已经不听指挥了。 齐松的眼眶有些湿润，他迈步越过带头少年，不忍再看。 但为了这些孩子，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探头环视一群，他朝少年们喝道：“还有谁要投军？” 人群中再次走出一个少年，他脸上露出一股坚毅的神色，朝着齐松走来。 可突然，他的脚步顿住！ “将、军！我、可、以……” 带头少年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身后一字一句地传来。 “嗯？” 齐松转头，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 他的眼泪终是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少年泪眼模糊，耷拉着皮开rou绽的双手，战立在艳阳之下，抖动的身躯却显得十分挺拔。 他嘴里咬着钢刀的刀柄！ 身后的八千将士皆鸦雀无声，为之侧目！ 齐松颤抖的身躯过了许久才镇定下来，他凝视着少年，再次缓缓地提起剑！ 少年闭上眼睛，哪怕痛得浑身抖动，面部扭曲，可牙齿还是死死地咬住刀柄，绝不松口！ 钢刀就这么固定在半空之中，纹丝不动！ 齐松保持着提剑的姿势，挺拔的身躯好似一颗古松屹立不动，良久，身躯突然垮了下来。 他转头吼道：“陈青峰！过来带走你的人！” 陈青峰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边上的狗蛋反应快，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他是你伍里的人了！” 陈青峰赶紧跑过去背起年纪比他大的少年。 少年却是骤闻喜讯，心弦一松昏了过去。 …… 五六十个少年，最终带走了二十个，陈青峰作为新晋伍长，增员两人。 一人为带头少年，名字倒还不知道。另一人为此前七舍城内那个吃粥少年，名为凌然。 其实军中的人员配备时常都是空缺的，毕竟出现战损的时候不可能随时都能得到补充，所以诸如陈青峰此类的光杆司令并不少。 队伍即刻行军。 陈青峰跟在张三几人后面，少年凌然则跟在陈青峰后面。 “伍长，你几岁了？” 凌然秋水眼眸盯着伍长的背影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万一伍长只是外表显年轻，实则已经五六十岁了呢？不对，三四十岁了呢？也不对，二十出头了呢？ “十六！” 陈青峰头也不回，感受着一路上凌然打量过来的目光，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哇！” 凌然惊叫一声，随即发现有点破音，赶紧咳嗽两声掩饰道，“伍长你好年轻呀！就比我大了一岁！” 陈青峰叹息一声，这批新兵也太年轻了，就说这凌然，嗓子都还没变声，真不知道在战场上自己能不能护得住他和那个带头少年。 毕竟那少年虽然比他大了两三岁，但是战斗力想必也是和凌然一样，几乎为零。 “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赶路吧。”陈青峰劝道。 “伍长你可真爱说笑，说个话也能消耗体力。”凌然嘻嘻一笑。 陈青峰不再搭话，不用多久他就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 烈日当空，士兵们收到命令，开始放缓行军速度。 凌然松了口气，终于要停下来休息了。 可慢慢地，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士兵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边走边拿起干粮啃了起来。 凌然懵了，“伍长！不是要停下来休息吗？” 陈青峰并不回答，而是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教导：“拿出干粮，吃一半，水喝小口点，别喝太多，不然你会跟不上的！” 凌然脸色发苦，大呼小叫，但陈青峰已经不再搭理。 没过多久，士兵们再次收到命令。 军队重新提升至原先的行军速度，至始至终就没停下过！ 凌然终于不再唠叨，他怕真的会跟不上！ 过了半个小时，军队再次暂缓行军，士兵们把剩下的干粮就着水吃完，午餐就在行军中解决了！ 陈青峰不由得感叹，如此令行禁止的万里军确实是精锐中的精锐！ 一天下来，陈青峰除了累一点以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反观凌然等其他少年新兵，没有一个不趴着的！ 凌然好不容易强撑着吃完晚饭，拖着快失去知觉的身体，走进营帐里倒头就睡！ 凌然很羡慕另一个伍里的同伴，因为他在辎重营修养，一整天都是躺在推车上前进的！ 夜已深，营地里一片静悄悄，陈青峰躺在营帐里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睡不着觉，倒不是被吵的，而是心事重重。 投军后的第一场战争，自己不仅存活下来了，而且战功卓越，连职位都有了，接下来就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获取更大的战功！ 他想到了从自己手中逃脱的那名北军主将，不由得暗叹一声！ 作为此次北军的最高统帅，那可是级别比万人将还高的存在，倘若自己能够独自斩杀此人，那么想必官至统领也不在话下！ 哎，还是实力不够啊！他叹息一声，走出营帐。 第二天，队伍终于和先行部队汇合，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西方！ 凌然把皮甲卸下来想塞给伍长，却被拒绝了。 陈青峰铁面无私，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劝退凌然的机会。 果然，时间来到午后，包括凌然在内，已经有好几个少年跟不上行军速度，被队伍给抛下了。 晚上，陈青峰吃完饭，回到营帐里和张三几人围坐在一起，听老赵吹牛。 回想起入伍的第一天，陈青峰百般感慨，他知道那会张三几人对自己的冷言冷语也是为了他好。 就像自己对待凌然一样，也是不希望他年纪轻轻就上战场白白送死，齐国可还没到老弱病幼都要上阵杀敌的处境。 “唰！” 营帐的门帘突然被掀了开来，陈青峰和张三几人都转头望去，就见一人喘着粗气，灰头土脸地站在营帐门口！ “伍长！你不要丢下我！” 终于见到了伍长，凌然露出一个笑容，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行军第三天，凌然目光灼灼跟在伍长身后，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青峰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转头恶狠狠地道：“凌然！你别太过分了！我已经帮你拿盔甲了！” 凌然悻悻然，只好放弃跳上伍长后背的打算，嘴里还在嘀咕：“奇怪，伍长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陈青峰耳聪目明，听到凌然的嘀咕，赶紧加快速度落荒而逃！ 五万人的军队浩浩荡荡向西行进，终于在日落前来到大茂山脚下。 大茂山山脉，位于东沙洲与左溪洲交界处，西边为左溪洲的赵国地界，东边为东沙洲的齐国地界，南起七舍城，贴着大漠州边界一路往北，直达北国边境，距北国的南兴城不过百里之距。 于是，军队早早地停军休息，因为绕过大茂山就是沙地了。 沙地只是一种统称，里面没有仁义道德，没有规矩王法，属于没有约束的地带。 青龙大陆上沙地并不少，有大也有小。 在这里，只要有实力，任何人想做任何事都可以，所以沙地里烧杀抢夺的事件，时刻都在发生。 江湖，是不愿接受朝廷约束的武林人士出入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是打打杀杀，也是人情世故。 江湖有情有义，江湖更有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