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神秘的马车
雪狼堡灯火通明。 南宫瀛站在台阶上，注视着那顶深紫色丝绒马车进了城堡前院，刚一停稳，立即有人上前撩起车帘，先是一名侍女跳下来，随后，一个女人弯着腰，由侍女搀扶着下车。 她肩头披着华丽的深紫色斗篷，兜帽罩着头，露出白皙的前额，五官纤巧精致的脸蛋。 正是阿伊达。 在她身后，一个青年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只见他十八九岁上下，一脸英气中透出几分焦虑，不安地环顾四周。 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作为人质留在阿伊达身边的北境少主，阿博。 南宫瀛轻快地步下台阶，殷勤迎上来。 “皇后娘娘，我希望您没有受到惊吓。” 阿伊达微微一笑，“这点战事，吓不到我。我看到南宫昃他们逃了，像蜘蛛一样爬下外墙，在狼群的簇拥下进了森林。” “是的。”南宫瀛回答，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请您到大厅里休息片刻，我安排人收拾房间。天亮前，您还来得及睡一会儿。” “不必。我一点睡意都没有呢。走，阿博，咱们进去看看。我上次来雪狼堡，还是二十五年前。”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上来台阶，阿博面带忧虑，跟在她身后，不时左右张望。 “阿博公子在找谁？”南宫瀛注意到了，笑着问。 “他肯定在找那个丫头，顾伊若。”阿伊达替阿博回答，“我听说她死而复活，就藏在雪狼堡。” “也许她和南宫昃他们一起跑了呢。”南宫瀛笑着说，挺了挺略显发福的腹部。 “希望如此。”阿博低声说，目光忧郁。 站在大厅里，阿伊达解开斗篷，递给侍女。 她贴身穿着一件浅玫瑰色长袍，灯光下，更衬着那张明媚的脸蛋艳若朝霞。 她是个身材小巧玲珑的女人，花瓣般娇嫩的红唇总是习惯性地弯曲，笑容妩媚，眼底却绝少含有笑意。 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听着南宫瀛吩咐随从仔细搜索雪狼堡的每一处。 待他将命令下达完毕，阿伊达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那个线人呢？他功劳不小，该奖赏一下。”她说。 “是的，皇后娘娘。”南宫瀛立即说，回头吩咐，“叫丛叁过来。” 片刻功夫，丛叁走进大厅，身上还穿着白天在马车上的那套兵士服饰。 “丛叁，这位是皇后娘娘，她命令我奖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南宫瀛问。 丛叁躬身，“但凭堡主心意。” “我以前说过，待我收复雪狼堡，就任命你为大管家。我准备实践诺言。老柯呢？” 就在这时，一名随从匆匆跑进大厅。 “禀告堡主，方才在后院发现一具尸体，是老管家。” 南宫瀛微微动容，“怎么死的？” “胸口中剑。” 南宫瀛叹了口气。 “好好葬了吧。老柯为雪狼堡尽忠三十多年，可惜了。” 随从领命离开。 南宫瀛转向丛叁，脸上似笑非笑。 “行了，管家之位是你的了。去，安排人将城堡内外收拾一下。” 丛叁大喜，深鞠一躬，退了出去。 阿伊达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一切，直到这时才开口道，“瀛公子，如今看来，固若金汤的雪狼堡，恐怕要重新加固了。” “是的，娘娘。”南宫瀛回答，态度恭敬，“那些狼人，咳，不好对付。不过我有信心，娘娘不必过虑。” “那些狼人的统领是你亲弟弟，这就有些微妙了。”阿伊达怪异地笑着，一手托腮。 南宫瀛尴尬道，“娘娘说笑了，我父亲从未承认过他。至于我，更不会承认。” “我还记得他母亲的样貌，”阿伊达自语，瞥了眼巨大的楼梯，“那年我还小，第一次来雪狼堡。那是在深夜，她从楼上下来，穿着雪白柔软的长袍，乌黑的长发散乱披在肩上。那头发又厚又浓密，简直惊人。” 南宫瀛不语，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作为狼王的女儿，她实在美丽。”阿伊达继续说。 “是邪恶吧。”南宫瀛说，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红酒，来到阿伊达面前，递给她。 阿伊达接过，始终瞧着南宫瀛。 “我们的时间不多，明白么？”她问。 南宫瀛呷了口酒，目光露出一丝不解，旋即明白了，点点头。 “他——我是说南宫昃，还未彻底转变成狼人。人类的血中和了部分狼人基因。不过，他很快就会彻底转变。到时候，雪狼堡，甚至庆阳城，都将面临危险。”阿伊达继续说。 “娘娘的意思是？”南宫瀛试探着问。 “尽快休整，将他们彻底消灭。”阿伊达果断道。 “可是，风语森林如此广阔，山脉河流遍布，谁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南宫瀛漫不经心地说。 “在野狼岭。”阿伊达说。 南宫瀛的目光越过杯口，注视着阿伊达。 “娘娘怎么知道这些的？” “兰斯告诉我的。” “对了，娘娘不是提前派兰斯来了吗？他在哪儿？”南宫瀛故意问。 阿伊达淡淡扫了他一眼。 “兰斯也是狼人，和南宫昃一切跑了。” 南宫瀛笑笑。 “娘娘和一个狼人走得如此亲密，竟然无话不谈。” 他注视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微微晃动。 “我也可以和你无话不谈。”阿伊达曼声说，迷人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瞧着南宫瀛。 “你弟弟比你更富男人魅力，不过论聪明，他不及你太多。” 南宫瀛微微一笑。 “娘娘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他意味深长地瞧着她。 “什么？” 他走了过去，嘴唇凑到阿伊达耳边。 “我比他懂女人。”他低声说。 阿伊达笑了，食指轻轻搭在唇角，斜睨着他。 “证明给我看。”她轻声说。 “我会的，娘娘，待会儿——”南宫瀛耳语道，然而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阿博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大厅，正到处搜索，寻找伊若。 先前，阿伊达的深紫色马车停在城堡外时，阿博眼看着南宫昃和兰斯一行人攀下城墙，会同狼群进入森林。 他仔细察看，断定其中并无伊若。 因此，当众人进入雪狼堡，阿伊达与南宫瀛在大厅闲谈时，阿博便悄悄离开，四处察看。 在城堡二楼东侧的哨塔，他发现那扇门，听到里面隐约有动静，便挥剑劈开锁链，将门打开。 伊若手脚被捆缚着靠坐在墙角，阿博立即上前将她松开。 伊若抚摸着酸痛的手腕，心情低落。 “你没事吧？”阿博关切地问，“我到处找你。” “谢谢你，阿博。”伊若低声说。 “谢什么。”阿博腼腆道，“我送你离开这里。” “他们会准许你这么做吗？”伊若苦笑着问。 阿博胸一挺，“不管。除非他们好好待你，否则，我拼死也会送你出去。” 伊若笑了，温柔地望着他。 “然后呢？我能去哪儿？” “北境。”阿博不假思索。 “你认为你父亲会准许我待在北境，不惜为此得罪阿伊达？” 阿博一时语塞。 “我哪儿都不去，阿博，”伊若说，“我来的时候就在雪狼堡，也死在这里好了。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回去。” “回去？去哪儿？”阿博不解地问。 “该去的地方。”伊若回答。 南宫昃安全离开了，伊若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对她而言，其它都不重要了。 “躲是躲不过去的，我们下去见他们吧。”伊若平静地说，率先朝楼梯走去。 阿博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一只手紧紧按着剑柄，仿佛这样就可以保护伊若。 两人下了楼，来到大厅。 阿伊达注视着伊若，神色严肃。 “你骗了我，伊若。”她严厉地说。 伊若脸色平静，“是兰斯骗了您。” “我可以让你再死一次。” 阿博上前一步，急切道，“不！娘娘——” 南宫瀛缓步上前，微笑瞧着伊若，话却是对阿伊达说的。 “娘娘，这个女孩差一点成为我的新娘。这样看来，她和我也是有些缘分的。既然她已经死过一次，我可否请求娘娘宽恕她，让她留在雪狼堡，当一名女仆如何？” 阿伊达目光一闪。 “既然瀛公子求情，我可以给她一次机会。只不过留在雪狼堡的话，似乎不太合适。她应该随我回宫，看守帝陵。以她的容貌，先帝应该喜欢。” “娘娘，您的主意自然不错。可是——”南宫瀛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阿博。 阿伊达明白了。 “那么，我就暂且宽恕她，让她留在雪狼堡，当名厨房女仆吧。” 她放下酒杯，款款站起身，看了眼众人。 “房间准备好了吗？我累了，要休息会儿。”她仪态万方地步上楼梯。 南宫瀛殷勤地跟在她身后，“我领您去。” 在楼梯转角处，南宫瀛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大厅，正与伊若目光相遇。 他眼底掠过什么。 伊若想起那晚在风语森林，当他紧紧抱着自己亲吻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和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在她穿越之前的那个夜里，以准新娘的身份来到雪狼堡的那个夜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大厅外有人找阿博，他匆匆去了。 伊若迈着酸痛的双腿，朝后厨走去。 从现在起，厨房将是她的领地。 丛叁站在通往厨房的走廊里，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欢迎你，小姐，不，今后要称呼你的名字了，伊若。” 伊若没理会他，经过他身边，继续向前走。 丛叁大步跟上，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贪婪地盯着她的脸。 她怒视他，大声道，“放开！”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丛叁得意洋洋，“老柯的尸体还躺在后院，去看看吧，顺便把他埋了。” 他松开她。 她加快脚步，朝后院走去。 浅白的晨曦笼罩着战火狼藉后的雪狼堡。 湿冷的草地上，老柯静静躺在那儿，灰白的稀疏须发在晨风中拂动。 伊若望着，心一酸，泪水簌簌流下。 自从来到雪狼堡，她和老何并未说过几句话，然而这位老人的安详和坚定，无时不感染着她。 她在他旁边坐下，掏出一块手帕，轻轻盖在他冰冷的脸上。 抬起眼睛，凝视发白的天空，伊若低声道，“就把你埋在风语森林吧，能看见雪狼堡的地方。你会喜欢的，老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