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论法传度 五重入道
呷上一口焦香小种，回味红尘烟火，鹤轩因说： “练武之人倘若只食干素，不见荤腥，提刀也难。” “既然满意今日饭菜，那每日夜晚就按此做。” 五人生于公侯府邸，承担家族香火，岂能短了用度？ 本拟江府虽为千户府，到底一世官宦，乃凡俗人家，学艺求法期间会短口腹之欲，不想日日可以这么吃，五人着实意外。 “多谢老师。” “多谢江大人。” 半盏茶后，鹤轩忽的搁下茶碗，缓道： “饭后走一走，可活九十九。张之极跟来，尔等四个候着。” 张之极心中一喜，忙起身跟随。 寒月冷光，北风呼呼。 中院正堂，温暖如春；练武场，冷若冰窖。 酒菜暖热的身子，被寒风一吹，有些发抖，张之极紧了紧衣袍，暗催神功，驱散寒意。 黄花摇椅上，江鹤轩仰观冥宇，低声道： “汝的五虎断门刀火候一般。刀形具备，不差分毫，下过苦功夫；五虎刀势差上许多，不可细论；五虎刀意不可细论，不足为论。 想汝生在优渥公府，有此造诣，说明汝父多有管教，非尔功劳。以汝的武学根基，辅以公府资源，至多证就一代大宗师。 以你未来成就，守的住公府，弹压不住京城，更镇不了国朝。” 张之极侍候一旁，细听评语，越听越不顺心，暗忖： “一刀斩杀百位宗师，是江杀神的传奇战绩，然我作为勋贵子弟第一人，岂会如此不堪？” 素来自诩掌握“五虎断门刀”诀窍的他，自忖五虎断门刀招式的并无错漏，耍出了刀法精髓本意，缘何被他指为下乘？ 开口求教： “老师，请试‘猛虎下山’。” “咯吱咯吱”摇椅声。 弟子不服，祖师岂可不自证法脉？ 伸出右手，以掌作刀，竖垂乾坤，使出“猛虎下山”。 身在摇椅，并无“猛虎收腰”去聚力凝势，只凭手臂，将虎啸山林王意，贯通三阳三经； 单臂上举，如白虎扑天状；玉掌边缘，借来寒月冷光，凝出寒光刀芒。 此刻，摇椅上躺着的，并非杀神，而是西方白虎本尊。 掌刀劈下，一缕白色刀罡“唰”的斩下，劈在练武场上。 招式落下，无有异响，四周寂静，只余风声。 等将数息，张之极看向江鹤轩，见他神色如常，剑眉拧住，腹诽： “不对！” “刀意凝作实质，为何丝毫无伤，更无气劲？” “难道……” —— “此招仅凭‘猛虎下山’真意劈斩，汝沿着落刀方向一一掀开青石板，寻找刀痕，细细体悟何为‘隔山打牛’、‘斩骨不破皮’。” 张之极心中嘀咕： “隔山打牛？斩骨不破皮？” 张之极蹲伏下腰，双手去翻，循着方向，将一尺方许、三寸厚的青石板掀开，谛视检查。 青石板上壁玉完好，无损分毫；夯土基中，露出毫许刀痕，细不可见。 取来镔铁刀，循隙插入，没至刀柄，仍有余隙。 恐怖如斯。 刀痕延伸至墙垣。 墙垣完好无损？ 忽的福至心灵，用镔铁刀刮去墙皮，顺着砖缝挑出石灰，撬下一块青砖。 再以刀身为镜，借来冷月寒光，斜照砖洞，中有青砖一块，断为两节，却又严丝合缝挤着，似未断开。 嘶！ 张之极更惊，双脚急踏，“鹞子翻身”，临空跃出一丈，跃至垣外。 再刮红皮，未见青砖损坏，心惊： “隔山打牛。” 再以镔铁刀使出“饿虎扑食”，削飞三寸地皮，检查刀痕， 刀痕深度三尺以上，刀痕深度长百尺以上。 “斩骨不破皮。” 张之极瞠目结舌： “这是猛虎下山？这怎么会是猛虎下山？” “谬论，此招不全是猛虎下山，而是‘收发由心’的武道真意，倘若汝能将五虎断门刀练至此境界，即便敌军挟持百姓，充作盾牌，可杀敌而不伤百姓，乃是‘保家卫国’顶级招式。” 江祖师头顶星辰，下踏垣脊，一袭素白长袍，凭空而立，临风振衣，遗世独仙。 “老师，听闻入道有‘形、势、意、相、空’五重境界，收发由心的武道真意，是否属于‘意’？” 张之极拱手请教，态度尊敬。 “法名为一，凡夫愚痴，故而才有五重境界划分。 ‘形、势、意、相、空’等同于‘金、木、水、火、土’，不偏颇，不瘸腿，均衡相济才是上乘妙法。 道家阴阳五行，或分先天、后天，本门的‘形、势、意、相、空’五重境界，分为有、无二法。 以此划分，入道五重可细分为十等： 有形而形为后天，无形而形是先天； 有势而势为后天，无势而势为先天； 有意而意为后天，无意而意为先天。 …… 先天者，收发由心；后天者，以境制人。 猛虎下山所含武道真意，乃无意而意，是为先天。” “有相而相，无相而相，有空而空，无空而空。” “先天、后天之论。” 张之极观摩刀痕，喃喃自语，似在体悟境界。 “‘形、势、意、相、空’对于招式而言，好比如人之于五脏，缺一不可。 你的五虎断门刀，能做到‘有形是形’、‘有势是势’， 却未达到‘无形而形’、‘无势而势’，凡中称雄尚可，圣中作仙妄想。” 寒风袭来，江祖师的话宛若两根三尺尖针，插在张之极的心房上，刺的鲜血淋漓，扎的他透心凉。 世界在崩塌，认知再重构。 七年的寒霜酷暑，似乎被江鹤轩一句话否定。 “老师，我……” 张之极双目黯淡无光，灰蒙蒙一片。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只知照猫画虎，复制前人招式，不溯根源，不求未来，练武意义又在哪里？ 何况，以汝身份，优渥家世，不必劳神案牍，追求利禄。读写经书典籍，明悟大道，蜕后天为先天，证就武道先天才是正理。”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遍书。 江祖师宝相庄严，暗运禅功，脑后佛光恍如金盘，烨烨生辉。 暗中以醍醐灌顶法，将“有无相生”的妙意禅理，传至张之极的心田，种下一朵青莲种，来日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