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失宠
夜夕宗外,程景俞脚尖几个腾跃之间,便跃上了夜夕宗。 他低眸看了一眼怀里昏睡的桑染,沉声道:“夜夕宗主何在?” 守门的正是刚才那夜夕宗弟子,被眼前程景俞的气势所惊到,连忙道:“我这就前去通报!” “不必了。”程景俞冷冷一笑,瞬息之间,那夜夕宗弟子被一脚踢下了夜夕宗,从石阶上滚滚而落。 程景俞怀中紧紧抱着桑染,步步踏入夜夕宗。 宗门弟子见状,大惊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夜夕宗!” 程景俞冷冷道:“这天下都是我的,你说我是谁?” “狂妄!来人!”宗门弟子一声喝下,千名夜夕宗弟子一涌而出。 随后,是程景俞带来的侍卫紧接其上,利刃出鞘,与一众夜夕宗弟子对峙而立。 “身种燕鸠之毒的将死之人,竟敢在这里如此猖狂?”一道清冽的女声响起,白衣女子缓步走近。 白衣女子正是夜夕宗宗主,夜夕颜。 程景俞眯了眯眼,“多年前,朕不是已经猖狂过了吗?” “又是你!”夜夕颜冷冷看向程景俞,“当年神医谷之变,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救下司暮雪,本座早已杀了他。” 程景俞皱眉看她,“司暮雪他人呢?” 闻言,夜夕颜得意一笑,“他呀,很快便要死了。” 程景俞声音冷冷,一字一顿的道:“他若是死了,朕便杀了你,和这夜夕宗上下,为他陪葬!” 话毕,程景俞将桑染交给随身而来的秦依容,“照顾好她。” 秦依容心疼的看着昏迷的桑染,点点头,“是。” 那日过后,夜夕宗之战的全部过程有些人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记得的便是满目的鲜血,和一地横尸。 夜夕宗经历多年,所建成的宫殿一朝被毁,甚至连宫殿门口的石狮也被一分为二,与一众弟子尸体混合在一起。 “即使你杀了本座,也得不到神血!”夜夕颜遍体鲜血,气息奄奄,“在我得知司暮雪到来之时,便给我那大徒弟吃了碎心丹,心脏碎裂,心头血不复存在,神血也随之消失,有你和司暮雪陪本座一起死,本座不亏!” 就在这时,司暮雪缓步走出,面色几分阴沉。 看到司暮雪,夜夕颜神色一惊,“你……你怎么?!你竟然还活着?!” 司暮雪沉声道:“确实是被喂了碎心丹,夜夕颜,你倒是真的狠心,一丝不减当年。” 夜夕颜冷冷一笑,“用本座的命换一个皇帝倒也不亏!” 程景俞同样笑了起来,“可惜,先死的人,却是你呢。” 司暮雪缓缓站在程景俞身侧,“你为修炼蛊术,用尽毕生心血,甚至不惜以身喂蛊,落得如此下场,可惜,你修炼了一世的蛊术,如今却还是抵不过神医谷的医术。” 话音落下,夜夕颜双目瞪大,一颗鲜血吐了出来,断了最后的气息。 程景俞将剑一甩,刺在夜夕宗大门之上,“走。” …… 当桑染蓦然惊醒,便见到熟悉的人坐在她身侧,俊美的面上冷落冰霜。 桑染顾不了那么多,连忙问司暮雪:“怎么样了?宗主可有答应?” 司暮雪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程景俞抢先:“答应了。” “当真?”桑染眼中一半期待,一半惊喜。 程景俞眼神示意司暮雪。 他只得点点头,“……嗯。” 桑染开心的一把扯过程景俞的手臂,面露笑颜,“程景俞,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你有救了,你可以陪我,陪清武,安稳的度过一世了。” 程景俞看着桑染,不知为何,满腔怒气在瞬间消失殆尽,“还冷吗?” 桑染紧紧抱着手里的暖炉,笑得开心,“这手炉暖和极了,一点都不冷!” 程景俞看着桑染开心的无以复加的模样,不知为何,眼底却染上几分酸涩。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吐出几个字,“傻娘子。” 司暮雪垂下目光,不发一言。 是夜。 夜夕宗,雪山之顶。 夜夕颜一袭纯白衣袍,站在风雪之中猎猎生风。 “主人,这个夜夕宗主身子也太不堪一击了,眼下,主人又得寻一具身体栖息了。”夜霜轻轻叹口气。 夜夕颜唇角勾了勾,“用魔力强行进入前尘镜本就不是易事,且我的灵力也因为前尘镜得到限制,为了完成魔尊大人给的任务,我们必须小心行事。” 夜霜点点头,“主人,魔尊大人为何要让我们阻止桑染通过前尘镜的考验,却又不让我们伤她一分一毫……就好像是想把她永远困在前尘镜中。” 夜夕颜微微皱眉,“魔尊大人心思高深莫测,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就像他当初救我一样,眼下,桑染的第一世已经要走完了,要动手只能在第二世。” 夜霜好奇道:“她的第二世在哪里?或许我们可以提前部署好。” 夜夕颜目光深沉,抬起头指着一个方向,“就在……古攸州。” …… 西灵皇宫。 因为是寒冬腊月,解毒便定在了三月时节,天气乍暖,鸟儿轻喃。 那日的一切都比想象之中胜利许多。 程景俞修养了三个月,便已恢复的与常人无异,桑染逐渐的放下心来。 之后的一年多,仿佛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早起见君笑颜,夜寐与君共枕。 自解毒后,程景俞身体无恙,桑染便再也没有了一丝担忧。 当桑染内心欢喜,只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却没有想到她与程景俞之间的感情,竟会因为他而起了裂痕。 不知为何,随着时日的过去,程景俞的性情似乎变了许多。 看她的时候,眼中再也不复往日温柔的模样,所需处理的朝政越来越多,踏入凤来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而就在不久之后,他的身侧多了一人,心里多了一人。 一切,缘由一场选秀开始。 也由那场选秀结束。 如今后宫嫔妃渺渺无几,皇子不过程清武一人。 朝中几个老城纷纷上奏,便有了这场规模不大不小的选秀。 身为皇后,即使程景俞是她唯一的夫君,桑染却也只能为了顾全大局,面上带笑,为他选上几位品行德行俱佳的女子填充后宫。 此番选秀,桑染中意了两三个贤良淑德出生名门的女子。 选秀末尾,下了早朝的程景俞珊珊来迟。 就在这时,最后一位秀女走进殿中。 桑染从未见过那般美丽柔弱的女子。 女子一袭鹅黄色衣袍,面容清丽,走进殿中,缓缓行礼,“臣女沈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程景俞低眸看着沈嫣,抬手轻扶了她一把,“起身。” 沈嫣面上染了几分娇羞,“多谢皇上。” 桑染顿时一怔,如此温柔专注的目光,她许久未曾见过了。 果然,人心都是易变的吗? 可这才不过几年而已,清武也还未满两岁。 或许,他早就变了,从同意这场选秀开始。 “皇后,你看如何?” 程景俞的声音让桑染回过神,“皇上在说什么?” 沐妃幸灾乐祸一笑,“皇上想要留下这名秀女,方才是在问皇后娘娘的意见呢。” 桑染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若是臣妾说此次选举的秀女,已经足够了呢?” 沐妃噗嗤一声,轻笑出声。 程景俞冷冷道:“朕这诺大的后宫,不会容不下她一人,若是皇后容不下……” 程景俞说着,声音一顿:“方才留下那几人,便挑两个留下吧。” 桑染苦笑一声:“既然皇上中意,那便留下吧,臣妾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先行告退了。” 程景俞看着桑染离去的背影,目光晦暗。 …… 不知过了多久,桑染才肯接受这个事实。 她与程景俞之间的感情越发淡漠。 而那沈嫣转瞬之间,便被册封为嫣妃,一时间,风头无二。 身旁,程清武咬着毛笔,天真清澈的目光看着桑染,“母后,父皇这是怎么了?” 桑染微微一怔:“清武说什么?” 程清武愣愣道:“许久未听见父皇骂儿臣了,也许久未见到父皇了,儿臣倒是有些想念父皇呢。” 桑染笑了笑,“既然清武想见父皇,那母后便带你去。” 御书房前,大雪纷飞。 桑染拉着小小的程清武,望着御书房,心里翻涌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浪潮。 灵侍卫为难的看着桑染,“此刻嫣妃娘娘正在御书房中。” 桑染微微一怔,“麻烦灵侍卫通报一声,大皇子求见皇上。” 灵侍卫看了一眼程清武,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须臾过后,灵侍卫折返回来,道:“皇上宣皇后娘娘进去,这天寒地冻的,皇后娘娘快些请。” “多谢灵侍卫。”桑染点点头,拉起程清武的手,“清武,走。” 御书房内一派暖意,炉火燃燃。 程景俞坐在高位之上,低眸看着手中的奏折,而嫣妃站在一侧,为其研墨,时不时带着笑意与他说些什么。 他竟然允许后宫干政,允许嫣妃进御书房。 看着那二人,男子俊美无双,女子倾国倾城。 如此般配的一对璧人,自己在此处,又算是什么呢? 真是可笑。 桑染心中泛起一阵酸涩,“臣妾已将清武送到,便先行回宫了。” 程清武扯了扯桑染的衣袖,“母后不要走,陪着清武。” 桑染口中苦笑一声,望向程景俞,“不过是清武想见见你,过后将他送回凤来宫即可。” 程景俞微微皱眉,“近日天冷,闲来无事,便少出来走动吧。” 桑染微微一怔,“皇上说的是,臣妾先行告退,便不打扰了。” 桑染行礼过后,转身离去。 嫣妃眼中不忍,“皇后娘娘……” 程景俞冷冷摆手,“随她去,清武,过来。” 程清武咬着牙,气鼓鼓的看着程景俞。 程景俞沉声道:“父皇叫你过来。” 程清武轻哼一声:“你才不是我父皇!” 御书房外,灵侍卫望着桑染离去的背影,喊道:“皇后娘娘还是乘銮驾回去,您这般走着,若是冻着您了可怎么办?” 大雪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行走在漫长的宫路之上,桑染只觉得周身寒,冷风吹刺骨。 那年跪拜上夜夕宗之后,她的身子越发病弱,甚至还染伤了腿疾。 如此寒冷的冬日,在殿中有时候关节都会隐隐作痛,更何况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桑染艰难的走着,每走一步便觉得刀割一般痛苦。 白雪落在她的发上,眉上,脸上,很快便化成了一片冰凉。 望着长不见尽头的宫路,桑染的眼前有些模糊,似乎突然见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远处的白雪之中。 视线穿过皑皑白雪,桑染望见了一双极为精致的眼眸,马尾高束,长身玉立,恍惚之间竟有几分程景俞的影子。 程景云眉眼染着几分心疼,遥遥的望着桑染,缓步走近,“jiejie,夜夕宗之后,你便落下腿疾的毛病,如今这冰天雪地,你……不冷吗?” 一时间桑染不知道程景云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那双与程景俞极为相似的眼睛,不知怎么,便出了神。 桑染目光紧紧的看着程景云,“程景俞……” 空气之中顿时安静下来,只听闻雪落在地上的沙沙声响。 程景云看了桑染半晌,缓缓道:“jiejie,我是景儿……” 恍若大梦初醒,桑染突然回过神,“原来是景儿啊……” “jiejie失望了?”见桑染脸上染了几分失意,程景云也不再多言,而是道:“今日大雪难行,jiejie独自行走难免不变,便让景儿这马车送jiejie一程吧。” 话音未落,只见程景云身后,一辆华贵马车,穿过白雪,缓缓行来。 “多谢。”桑染朝他点点头,踏上车内。 隔着车窗,程景云对她道:“回宫之后,多喝些姜汤暖暖身子才好。” 桑染应了一声,马车缓缓行驶。 程景云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愣愣道:“jiejie啊……真想让你变成我一个人的呢。” …… 长长的宫路,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风来宫门口。 直到风来宫门合起,程景俞才下车。 灵侍卫望着程景俞道:“这天这么冷,皇上不辞辛劳,亲自走这一遭,不就是想见皇后娘娘一面,娘娘来了,皇上又何苦躲着呢?” 程景俞面色沉了沉,“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灵侍卫瘪了嘴,“属下知错,属下只是为皇上不平。” 程景俞轻笑一声:“可朕,却是为她不平。” 灵侍卫疑惑道:“皇上所言何意?” 程景俞止了口,不再答话,目光静静的看着牌匾之上“凤来宫”三个字。 为她不平,自己这负心之人,赠她一场心忧啊…… 须臾过后,转角走来一个小宫女,手里抱着一瓷罐。 灵侍卫拦下小宫女,“你是什么人?来这凤来宫做什么?” 小宫女愣愣道:“奴婢是景王殿下宫中的宫女莲儿,今日皇后娘娘在雪天之中耽搁太久,怕是着了凉,景王殿下便吩咐奴婢送来参汤。” “景王?”程景俞说着抬手打开瓷罐,一股浓郁气息扑鼻而来,果然是上好的红参,程景俞皱了皱眉,“这参汤还是留给他自己吧,给他带回去,令他务必好生品尝。” “是,奴婢这就告退。”小宫女说完,便转身离去。 程景俞转身问灵侍卫,“宫中是否有一株千年人参?” 灵侍卫点点头,“皇上真是好记性。” 程景俞冷然道:“给皇后送去,务必看着她好生喝下,皇后是朕养着的,不需要他人的东西。” 景王宫。 莲儿回到宫中,手里捧着瓷罐,面色几分畏惧的看着程景云,“殿下……” 程景云一副了然的模样,“本王都知道了,把参汤放在那里吧,退下。” 莲儿退下后,程景云缓步起身,手放在瓷罐旁,忽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