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道之子
魄罗伽神族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没有人知道，似乎从一开始就来了吧？！ 伏羲和女娲居于昆仑之巅，赤水之畔，有贯月槎[*]倏然而至，浮于赤水，有神人自槎中出，鸿衣羽裳，丰姿无双，赤水中有龙马背负“河图”而出，献于伏羲。 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神人悦之，撷昆仑玉英与伏羲共饮，又同女娲调和星宿列张，梳理山川气脉，以先天灵气开启了万物竞长的征途，天地不再荒芜。 神人又教导伏羲和女娲阴阳交尾，造人生子，瓜瓞绵绵[*]，华夏文明生生不息。 神人教导完了，挥一挥羽裳，乘槎走了。 伏羲和女娲并不知道天地间还有另外三处洞天宝地，神人教导出了迥异于华夏的文明脉络。 这三处洞天宝地，再加上华夏文明，被后世称为四大文明古国。 战斗突如其来，其实一开始都不能称之为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戮。 四大文明古国这时候才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共同回溯了彼此的历史，都觉得不可思议，魄罗伽神族这般耗费心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不知其从何而来，不知其所为何来。 只有战斗，无休止的战斗。 魄罗伽神族没想到自己一手孕育出来的文明，竟然不能及时收割，又承担不起同族战死殒落的后果，开始在人类中寻找叛徒。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共工是魄罗伽神族寻找到的第一个人类叛徒。 昆仑之巅，赤水之畔，女娲苏醒，炼五色石补天，折介潭之足撑四极，平洪水杀猛兽，通阴阳除逆气，万物生灵始得以安居，生生不息。 女娲在上古神战中受了很重的伤，沉睡是为了疗伤，这一次强行苏醒，补天后，真炁耗尽，殒落。 颛顼登帝位，第一件事就是绝天地通，砍断魄罗伽神族根植于人间界的天梯建木。 第二件事是举华夏之力，造浮空仙船以游弋太空，御敌于华夏之外。 另外三大文明古国见此，也学着造浮空仙船，各有天时地利，各有人才辈出，一时间太空中游弋着各式各样的强大仙船，魄罗伽神族几乎就退却了。 几乎终究是几乎，魄罗伽神族再一次寻找到了叛徒。 彼时先天灵气充盈，天资高绝一心问道的修士大能层出不穷。 修到了渡劫期大圆满的修士号称“差一步成神”，只要扛过了九九玄雷劫，就能九天星雨坠下，万千繁花齐开，一步而登天界，但这一步之差，差过了无尽岁月。 总有修士为了成神，反被魄罗伽神族诱惑成魔，人间界浩劫不断，生灵涂炭。 三大文明古国就这样殒落了，甚至连传承都断绝了。 华夏文明古国独存，修士大能聚在一起商讨对策，认为修士反倒成了人间界最大的威胁，人间界应该只是人间界，自当红尘无尽，人间烟火，繁华更胜往昔。 商讨下来的最终结果——修士离开人间界，上求天道自囚浮空仙船，前往天界。 天界与人间界不在同一个维度空间，单向不互通，这样一来，无论有多少修士成神不成反成魔，也都是困在天界，困在浮空仙船，不会再起人间浩劫。 天道应誓，至此修士与人类彻底分开，人类并不知道这世上真有修士的存在，不是在修真小说里，不是在仙侠连续剧里，而是在天界，科幻小说最爱写的高维度空间里。 修真本就是与天争命，问道争雄。 现如今这天被魄罗伽神族囚笼，那就破天而行，发展出了一条修真 科技的路子，浮空仙船一代代升级成了太空战舰，无数空间法阵，令太空战舰的内部空间似有无限般大。 寒铁衣就是在这无限般大的空间里长大的，他的师弟们也是，听说师尊在人间界捡到了一个小师妹，因为年纪小，修行不够，就养在了昆仑。 “小师妹，虽然我们从没有见过面，但我身为大师兄，一定会保护你，保护昆仑！” “昆仑！” 寒铁衣厉声大喝，一口鲜血喷到凫凫剑身上，本已经黯淡无光的剑身霍然大亮，rou眼可见的光芒绽放开来，幻化成无数光剑，悬于通神大阵之上。 寒铁衣迈步向前，无数光剑搭成虚空剑桥，剑光灼灼，映着他幽深眼眸，顾盼间杀气无双，剑桥搭成拱形姿态，他负手立于桥巅，衣袂无风自动，以一剑抵万剑。 剑在！他在！阵在！昆仑在！人间界在！ “大师兄……” 八名师弟齐声怒吼，大师兄吐的每一口血，都是他的本命真炁，大师兄又有多少口血可吐！ 无他，惟死战尔！ 八名师弟乾指驱动剑诀，八柄仙剑各据阵位，剑芒吞吐，通神大阵光芒大亮，仔细看是一个圆形的巨大的光芒盾甲，罩住了美丽的蓝胖子星球。 符箓修士身影飞快，不停往阵法上贴符箓咒文，光芒盾甲rou眼可见的加厚。 无数光束离子炮炸在光芒盾甲上，怎么都穿不透，炸出来的无尽光芒，在人间界抬头看，就是那最璀璨的流星长尾，曳曳划过无尽长空。 丹修掏出大把丹药，丢进八名师弟大张的嘴巴里，八名师弟提振精神，血条明显回升。 丹修却是不敢喂寒铁衣吃丹药的，寒铁衣修炼道法特殊，一旦全力催动，有天魔降世之态，就是传说中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说佛佛到，佛修在阵中集体打座，幻指结印，浑身功德金光升起，凝成一个巨大的如来神掌。 佛修集体吐气开声，功德金光霍然大盛，映着阵中纤毫毕现，每一个修士眼中都盈满了金光普照，如来神掌徐徐举起，顶在了寒铁衣后背上。 寒铁衣长吐一口气，引动如来神掌，功德金光由背到臂再到手掌，仙剑凫凫，以万剑光芒幻化成一柄天地巨剑，闪耀着巨大剑光，直朝魄罗伽战舰劈去。 这一剑，猛爆了。 冲在最前面的一艘魄罗伽战舰，在中剑的瞬间就成了灰，寒铁衣的剑，外星人也吃不住。 魄罗伽神族明显被激怒了，一阵奇特的声波漾起，重型炮舰身上有巨大狰狞炮口打开，闪现出诡异的蓄能蓝光，这是魄罗伽战舰群的最重型武器——死光炮。 威力巨大无比，一炮下去，可以摧毁一个星球。 不知道有多少星球被魄罗伽神族摧毁了，又有多少璀璨文明被魄罗伽神族碾灭成灰。 太空战舰没有武器能拦下死光炮，也没有哪个修士能拦下死光炮，这一炮下去，通神大阵会被击个粉碎，人间界将会彻底毁灭。 “师尊，还有小师妹，对不起，我顶不住了，不过没事的，我还有最后一招，战斗终归是要死人的，也终归是要付出牺牲的，所以我会赢……” 寒铁衣是九重影之神，他的影子，通神。 只听寒铁衣大喝一声，影子自他脚下翻出，无限扩大，笼罩住了通神大阵，影子竟还生成个黝黑黑寒铁衣的剪纸片模样，朝着寒铁衣猛挥手，意思是你要死赶紧死去，别妨碍到我。 寒铁衣身上修士法袍转变成了雪白色，仙剑凫凫当空，寒铁衣踏上仙剑，回头看了一眼人间界，长长密密的睫羽，满头白发飞扬，并不需要告别，他生下来，就是为了今天。 “昆仑！” “昆仑！” “昆仑！” 一声接一声怒吼，并无人拦住寒铁衣，因为他们知道，这就是寒铁衣的道，亦是他们的道。 为道而生，为道而死，皆为道！ 魍魉舰里飞出白袍法师团，这是三大文明古国的遗留，一开始还有祭司、通神者、暗黑巫师、炼金术士、德鲁伊之类的存在，在无休止的战斗中，都死了，只剩下魔法师坚持到了现在。 白袍法师团结成一个奇怪阵形，阵中一人，光芒无极，法杖挥动间，六翼焰翅腾空而起，附在寒铁衣背后，助力寒铁衣御剑越飞越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狂冲。 夜空中一颗巨大流星划过，长长的光尾，曳过沉沉夜幕，照亮人类向流星雨许愿的嬉笑欢颜。 太空大战发生在天界，无数修士前仆后继血rou真炁，对于人类来说，不过就是一场流星雨。 “不！” 林庚辰自睡梦中惊醒，扑到窗前仰望夜空，哽咽发问：“师尊，大师兄……他要死了吗？” “不会！” 玉虚子自昆仑之巅站起，他一直坐着，看不出多高，现在一站起来，竟然个子极高，白发舞动，衣袂飘飞，神人天姿，不过如此。 玉虚子祭出了本命仙剑，嘱咐道：“庚辰，人间界就交给你了。” 本命仙剑名昆仑，重剑无锋，非昆仑掌教不能持之，因为昆仑剑就是昆仑，有万山之力。 昆仑是万山之祖，赤水是万水之宗，伏羲和女娲居于昆仑之巅，赤水之畔，华夏从这里起源，所以华夏修士拼命时都会大喊一声：“昆仑！” 每喊一声，就是坚定守护华夏的道心，亦是从昆仑汲取无尽力量。 昆仑不倒，华夏不绝！ “师尊，我要跟您一起去。” “庚辰，你才是金丹期，没办法跨越维度，你要守住人间界，庚辰，你就是希望啊……” 玉虚子说到最后，已经是踏破虚空，只留下余音袅袅，玉雪莲花蕊上的小虫子愤怒起身，竟然是有翼的，还是六翼，就是太小太小了，怎么使劲也跨越不了维度。 “……师尊，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人间界有我，您放心。”林庚辰推开窗子，仰望沉沉夜幕，深吸了一口气，“天就要亮了，我要去上班了。” 魄罗伽战舰群的旗舰“水神号”，舰桥上站了两名指挥官。 一名指挥官长眉凤目，肤色白皙，竟然是个人类模样的美男子，眸光锐利之极，看着寒铁衣御剑狂冲的身影，淡淡道：“毕竟是天道之子，打不过就想拼命了。” 另一名指挥官身形细高，四肢细瘦，面部五官也全都是细长形的，有点像螳螂成精，但也是个人类模样，仰头看着高高居于虚空的神皇战舰，惊讶道：“这是想挑战神皇陛下的威严！” 魄罗伽神皇战舰极尽华美辉煌，层楼叠榭，碧瓦朱甍，为了衬托这美轮美奂，还自带了个月亮在身后照着，俨然就是话本戏文里说的天上广寒宫。 天上广寒宫里没有住着美丽的嫦娥，而是住着一条巨大无比的青蛇。 “嗤！不自量力。” 人首蛇身的女子，眨着一对碧睛竖瞳，长舌嘶嘶分叉，自浮空屏幕球里看到寒铁衣，冷笑一声，巨大蛇躯蜿蜒而起，遥遥挥了一记衣袖。 寒铁衣凌空吐血，倒飞出去很远很远，咬牙御剑停住，瞬间再往回飞。 青蛇并不把寒铁衣放在眼里，伏身去看立于神皇御座的巨大紫晶棺材，长舌吞吐，竖瞳弯弯，能看出来她挺高兴，不看嘴角两颗大毒牙的话，称得上貌若惊鸿，容有殊色。 “陛下，您就快醒来了，是吗？” 紫晶棺材里一人白衣如雪，长长白发披散，脸上戴着个黑色面具，阖目沉睡，胸膛几乎没有起伏，看着不像是在睡觉，倒像是死了，死的还挺安详。 死光炮蓄能完毕，长眉凤目的指挥官轻轻一挥手，死光炮无声无息轰了出去。 影子波纹闪动，竟然是吞下了死光炮，膨胀起来老高，就是不爆，影子想必是不怕痛的，但也没人知道他痛不痛，只见他疯狂抖动，震荡波漾起一波又一波，似乎在撕心大吼：“昆仑！” 仙剑昆仑终于到了，玉虚子破空而来，伸手连拍了影子九下，每拍一下，玉虚子身上的白衣就灰色一层，拍了九下后，白衣转变成了极致的黑。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玉虚子永远身穿白衣，但他是上一代九重影之神，他的影子里温养着八名师弟的影子。 八名师弟全部战死，魂魄成了太空战舰的舰灵，影子却留了下来。 玉虚子连拍九下，黑白逆转，是将八名师弟连同自己的影子全都给了寒铁衣的影子。 寒铁衣的影子霍然凝实了许多，升起个人模人样拜了几拜，眉目宛然，仔细看竟同玉虚子有个七八分相似，然后就开始收缩，这是想闷住死光炮，rou一定得烂在锅里，才是块好rou。 “哼！是他。” 青蛇神色凝重，巨大蛇躯蜿蜒而起，双手结印，有光芒自结印中透空而去。 玉虚子挥剑，以昆仑万山之力来硬抗神之威压，硬抗是抗得住的，但华夏生灵要遭殃了。 一滴眼泪自玉虚子雪白脸颊滴下，“……对不起，但凡我有一点办法……对不起……” 人间界，华夏，北川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