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见到很久没见却又超级超级超级超级想要见面的人会是什么感觉？ 我猜 一定是想要狠狠抱住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动作，紧接着眼泪就掉下来的 混杂着想念、担心、激动的那种 喜极而泣的 仿佛终于喘过气一样的感觉。 你能说冬天不浪漫吗？ 不能。 就像你不能讲夏天不能带来快乐一样。 来姝同样也不能否认看到韶柏时，那汹涌而来的，直冲眼眶的泪意。 天气难得放晴，太阳光照的到处亮闪闪的，眼睛随意一扫都是莹白的光。 候机大厅人不多，韶柏戴着墨镜帽子口罩，尽力隔绝周围一切自然光。 视频电话开了很久，藏在墨镜后的一双眼睛带着笑意，默默看着手机屏幕里正在修改错题的女孩。 来姝穿着白色的家居服，辫着侧辫，依然别着那支银色发夹。 看来她很喜欢。 韶柏这样想。 她的模样在镜头里有些失真，又或是角度的问题，韶柏甚至能看到她那边窗外被风吹落的零星飘雪。 来姝正认真改正完形填空的错题，并没有发现男生隔着屏幕的目光。 几缕发丝垂下来弄得脸颊发痒，她伸手把它们别再耳后，一侧头，就看到韶柏目光如炬。 “怎么了？”她疑惑。 来姝拍拍脸，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韶柏不说话，只是慢慢收回目光。 他的伤好了大半，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没有留疤，这是好事情。 固定带他还穿着，左小腿的护具也戴着，依然没办法正常走路，全靠一双拐杖撑着。 腹部的淤青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可怕，恢复了很多，只留下浅浅的印记。 三天前永和三中结束了各个年级的期末考试，收拾东西打扫卫生，属于高二的第一个学期就告一段落。 韶柏因为身体原因，又远在新京，依靠三个不同角度的摄像头完成了教务处安排的线上期末考试。 他并没有什么压力，只是失落，没能帮来姝看那张在奶茶店做完的生物试卷。 郾和的冬天很美，大雪连着下几天，家门口的院子就会铺上洁白的一层，像温暖的厚棉被。 三中的cao场很大，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到足球队整齐划一的训练，有满满的朝气。 盛景路岁岁年年，一季又一季，时时刻刻都有好看的景色。 他不爱吃甜，多rou葡提第一口甜的他发腻。 那时他一个人，坐在灯光昏暗的角落，喝完了整整两杯。 现在他还是一个人，但他能看到来姝，虽然只是隔着小小一块屏幕，可也觉得安心。 思念没能减缓一丝一毫，哪怕你的声音，你的容貌就在我眼前。 甚至会更想念，甚至会更难熬。 意识到他的目光，来姝不再看题，撑着腮帮观察男生侧脸。 他正在和机场的工作人员沟通，他不方便走路，工作人员正在征求他的意见，是否需要轮椅云云。 不知道是因为很久没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屏幕里正在讲话的韶柏完全没有之前那样紧张的模样。 他只是很平静的，很流畅的表达。 就像做数学题一样。 来姝突然想起来。 就像他解数学题的时候一样。 他解数学题的时候，落笔行云流水一点也不磕绊。 不皱眉不苦思，完全一副从容模样。 他鬓角干净，鼻梁高挺，睫毛纤长，是最好看的模样。 好像是青春校园剧里那种人设沉默寡言的学霸。 可他不是人设，他是韶柏。 坚强长大的韶柏。 想到这，她干脆趴在桌子上直白的看他。 籓山寺以后，他们打了很多次电话，好像要把之前失去的联系全补回来。 电话和视频居多，微信却从来不发。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发出的篮球场合照上。 心心念念的，心心念念的人。 来姝眨眨眼，伸出手指去摸屏幕上他好看的下颌线。 沟通完毕，韶柏回头想看看她，可能是他的动作太突然，来姝竟然被吓了一跳，一下坐起来。 韶柏也有些错愕她被吓到，可他遮的严严实实，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要登机了。” “大概两个小时后降落。” 男生低沉的嗓音，简简单单两句话，偏生带着股喜悦。 昭示着两人即将见面的事实。 好像阔别了多久一样。 恍惚间韶柏已经坐上轮椅被推着过登机廊桥。 他冲镜头摆摆手，掐断了视频，开启飞行模式，怀揣难以表述的好心情度过这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来姝出门时天有些飘小雪，可能是接下来的见面太让人激动，迎面而来的冷风都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悦。 出租车里正在播午间新闻，郾和市哪里又开始了靓化工程，哪里又举办了怎样的传统活动，哪里又创办了新举措得到了广大市民朋友的一致好评等等。 好像这一天从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就全是美好的事情。 来姝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怎么能不开心，怎么能不期待，怎么能不紧张。 到了地方雪下的比开始要大些，来姝有些担心能不能正常降落。 她和许多人一样，趴在出口处的栏杆往里张望，焦急的等待。 等到人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来姝四处看，等到身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来姝才看到从拐角处被推出来的韶柏。 他坐在轮椅上也板板正正的，拐杖横放在他大腿上，他的银黑色行李箱被工作人员拉着，几人缓缓朝出口走过来。 哇 这是什么感觉啊 久别重逢吗 算的吧 已经很久了，很久很久没见过他，真正在面前的他。 虽然穿着厚厚的冬装，可来姝还是看出来他瘦了一些，他坐着，看不出身高的变化，但肯定瘦了。 他戴着白色的针织帽，鬓角露出来一些，还戴着墨镜口罩，看不到脸，但来姝觉得他肯定也是开心的。 不然怎么会看到自己就下意识想要站起来。 急急忙忙的 手足无措的 拐杖掉在地上发出声响，他身形一晃，差点栽倒。 来姝没哭出来，但也差不多了，眼眶发热，她担心的上前一步，摆摆手让他不要急。 他才好好坐下去，被推着走。 工作人员们很负责，推着轮椅一直等到帮韶柏上了车，还摆手对他们讲注意安全。 这次的出租车里什么也没放，安安静静的。 一直等到了梧桐嘉苑门口，韶柏艰难下车时，来姝才开口说了“小心一点” 她站在右侧，张着双臂，认真的，又紧张的看着韶柏的左小腿。 微微蹙着好看的眉，好像在解什么超级难度的物理大题。 韶柏看着她 隔着墨镜 隔着空气 隔着一层不大不小的飘雪 她张着双臂 好像就在说，我是你的倚仗。 太久不见面的人再见面时就是会这样。 不管他们有多熟络，有多知道彼此，都会有一个预热的过程。 从梧桐嘉苑的大门到家里有一段距离，韶柏一直在等那个瞬间。 他撑着拐杖一下一下，来姝就在一边慢慢顺着他的速度。 覆着一层雪的路，他们都不说话。 韶柏悄悄观察来姝，看到她冻得粉红的鼻尖，总觉得欲言又止。 好像知道要说什么，但就是说不出，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又让人急切。 一路上都是这样，等到终于看到家门口的院子时，韶柏突然豁然开朗。 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聊很多了。 比如说，上次的银座，哪道菜怎样做，或许还有发光气球之类的。 这样一想，突然又觉得，他们一起做过的事好像也没有那么多。 韶柏有些失落，可等他拧开门锁，撑着拐杖侧着身体想要来姝进去时却发现女孩并不动作。 她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微笑着开口 “我要回家啦” 是什么样的感觉。 很乖的，很好听的，又很客气的。 韶柏有些茫然，他看着来姝，好像就在问为什么。 可来姝只是帮他把箱子拉进玄关，然后很快撤了出去。 没有回答。 他挺拔又单薄的，浑身是伤的站在那。 只一眼，来姝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于是她说，“照顾好自己，我先走啦” 说完，不管男生什么反应，径直转身离开。 我很想他的。 来姝这样想。 很担心他，很挂念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可他什么也不说，一声不吭就消失。 见到他也很高兴的。 我迫切的想要见他。 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在什么地方，安不安全。 可他什么也不说，只可怜的看着我。 这会让我有一种，要到此为止的感觉。 关于你的所有，我全不了解。 要是哪天你又消失了，我还是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 无奈又焦灼的心情。 所以我想要梳理一下 这接踵而来，应接不暇的种种感觉。 她今天只讲了三句话。 从见到她那一刻起。 小心一点 要回家啦 照顾好自己 韶柏靠在墙边。 太久没有人住的房子总会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纱帘全都拉着，各处都暗暗的。 他摘掉墨镜梭巡周围 来姝是在不开心 厚重的羽绒服短短一会儿让他发出一阵热汗。 韶柏呼出一口气，低头从衣领里看自己的固定带。 视频电话那么多次，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看到了 他还能想第一次视频时来姝注意到他受伤了的时候的神情 慌乱的，惊讶的，又带着让他觉得开心的担忧 可她什么也没问 他也什么都不说 韶柏是心虚的，这毋庸置疑 这很莫名其妙 任谁看都是这样 莫名其妙的伤口时不时就出现，还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所以，你可以不打架吗’ ‘就像你告诉我椅子很凉一样，照顾好自己’ 我没办法回应你。 他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回来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他自己都觉得没理 来姝来姝来姝 韶柏用后脑勺碰两下墙壁 十分懊恼 怎么办 怎样解释，怎样讲 乌七八糟的世界和不可说的肮脏。 我只想 待在你左右。 只是想 能和你，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开心的。 没有一丝不愉快的，一起做一些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