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寒蒔白日睡了个把时辰,此时却觉得睡意全无,躺在榻上想着植园栽种何物,越想越是兴奋,最后直接爬起身,点了烛火在桌边画起了规划图,漆黑的园里,这零星的烛火异常惹眼,几个不同方位的黑影均向着光亮靠近。    汪…汪……汪    叫声很快从一处变成了四处,躲在暗处的黑衣人均是一愣,还不待辙离,叁园角落里的黑衣人便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力道。    来人正是雨夜,当听到第一声狗叫时他便觉察不对,忙起身朝叁园赶来,这才与黑衣人打了个照面,不过因着光线昏暗,雨夜一时也看不清来人情况,只能分辨出模糊身形,凭本能的伸手抓了过去。    黑衣人一个侧身避过雨夜手掌,与此同时抬腿一脚向雨夜招呼了过去,雨夜收不住力,屈起右手挡了一下,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他人府邸?”雨夜大声呵斥道,只盼着能拖延一二,待有了烛火,才能查清是何人所为。    黑衣人倒是不笨,随着各处隐约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的狗叫声,根本不回答雨夜,见二人拉开距离,一个转身便要运轻功逃走,雨夜感觉到了内力波动,顾不得其他,抬手一把拔出配剑,朝着那个方位运起内力狠狠地划出了一剑,好似有听到一声闷哼,接着便回归了平静。    风影与端午等人举着烛火过来之时看到的便是雨夜一人执剑立在叁园的一处角落,不远处的花木被利刃横切而过,已没了白日的生机。    “雨夜,可有看到是何人所为?”端午急切出声。    雨夜摇了摇头,收剑回鞘,与众人一路抬步向寒蒔的寝室走去。    远远便瞧见寒蒔寝室亮着烛火,只怕正是这烛火才将那黑衣人引了过来,见此,七夕忙跑到门口,拍门叫道:    “主子,您没事吧?主子?”    拍了好一阵,也未见回应,七夕回头看了看端午,见后者点头,便与除夕一左一右推开门冲了进去,端午几人也一一跟了进去,只是未进到里间,而是站在了屏风外。    不多时,除夕转过屏风,对众人道:    “主子无碍,这会才刚让我们叫醒,稍后便会出来,都别傻站着了,坐下吧。”说完又进了屏风后。    “雨夜,你没事吧?”寒蒔一边套外衣一边出声问。    “无碍,倒是姑娘您,屋里烛火亮着,方才狗叫那么大声响,您居然都没醒,这是何故?”    说起这个寒蒔便有些汗颜,本来是在画规划图的,画了一会儿,遇到一瓶颈,思前想后,也想不出解决方法,后面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还是除夕和七夕进来唤醒的,不可谓睡得之熟,也是少见。    “忙了点事,就睡着了,睡得有点实,还真没听到寒二叫的声响,好在大家都无事,也算是万幸了。”    除夕在一侧也是拍着心口唏嘘,“还说呢,见着主子屋的烛火,真真是惊出一身冷汗。不过这贼人如此大胆,也不知何目的,往后会不会再来?”    风影与雨夜、端午几人对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风影率先开了口:    “只怕那擅闯之人与今日姑娘所说之物脱不了干系,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来第二次,只怕园里的护卫要比以往更严密才行,此次是他们不知晓寒二它们的存在,现在它们已暴露,再入府,恐怕也会先对付它们。”    “那几只狗不是会很危险?”    “主子,您能抓抓重点吗?现在是狗的命比人命更重要吗?”端午一脸无语的开口道。    “呃……那我不是怕它们有事嘛!”寒蒔不死心的小声嘀咕着。    一屋子人瞬间无语了,对着这么一个不把自己安危当回事的人,也不知她是如何活到这般年岁的。要是寒蒔此刻知晓众人的想法,肯定会笑出声,他们在想什么呢,这不是情况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嘛,真到了危机关头,只要能活下去,不论多艰难,自个都会活下去的,但前提是不拿人命换自己的命,在生命前面人人平等,这个认知已经根生蒂固,无法更改了。    翌日城卫署    “禀大人,昨夜有人夜闯十二园。”    随着徐豹的禀报,书案后的魏景灏沾着墨的手一抖,文书上便多了两笔不自然的书写,暗调整好心绪后,故作平静问:    “园里可有人受伤?”    “回大人,不曾。贼人一入园,不久便被寒二及其他几只狗给察觉,狗吠声惊动了园内的众人,及时赶走了黑衣人。”    “可有查到是何人?”    “好似不是盯在园外的那波人,出事之时,我们的人正盯着他们,觉察出异样之时,那波人的反应不似作假。”    “哦?除了我们,还有人盯着十二园,这倒是有趣了!”    魏景灏放下笔,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有节奏的在书案上咚咚咚的敲着,整个书房陷入了静谧之中。    ……    “徐豹,你去容府,就跟容公子说,本署有要事与他相商,让他尽快过城卫署一趟。”    “是,大人。不过晚点就是议事时辰,不若等议事结束,属下再去也不迟……”徐豹后面的话语被魏景灏竖起的手臂打断。    “不必,你直接去容府便可。”    徐豹此去容府不过半个时辰,容月印是在一个时辰后抵达城卫署,直接由徐虎引进了魏景灏的书房,此刻书房仅魏景灏与容月印二人。    两人座在一侧挨着的两把扶手椅中,品着茶水,好似较着劲般,等着彼此先开。最后还是魏景灏无奈了叹了口气,道:    “容公子的性子倒是比几个月前沉稳了不少,落座这般久,也不询问与你相商是何事?”    “此一时彼一时,经历了这么多,若还不长进,不是辜负了魏署长当初的一番好心。”    “不过,依本署看,容公子这不吃亏的性子,倒是没收敛半分,还是说这份荣幸只针对本署?”    “魏署长误会了,容某岂敢,只是性子使然,还望不要见怪。”    魏景灏扯了扯嘴角,未在接话,只是从胸前掏出一物件,放在茶几上往容月印跟前推了推。后者隔了片刻才侧身看向几上之物,谁者这一瞧,直接站起了身!激动地指着那半块令牌,朝魏景灏厉声问道:    “为何,为何此令牌会在你手中,你可知为了这块令牌,我容府、印月楼付出了多少?要不它,我爹说不定,说不定……不会死。”    魏景灏一改之前的轻松模样,正襟危坐,眼神犀利的看着容月印道:    “对令尊之事,本署深表遗憾,容公子若想知晓事情原委,不妨先冷静地坐下来听本署细说,若一直是这般样子,那还是请回吧,待容公子静下来后,咱们再谈。”    若不知晓此物,容月印或许能等,可此物现下就在跟前,让他放弃知晓前因后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容月印深深的呼出几口气,待自个稍微平复一点后,扭身坐回了椅子上,失落的看着前方。    魏景灏心里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容月印一时冲动,误了得知那波黑衣人的消息,还好没让自己失望,于是也不端着了,开始低声的道出事情原委。    ……    夏日的炎热让书房有些闷热,关着的房门更是让风都不曾透进一丝,讲完始末,魏景灏便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让微热的风吹进了书房。    可再热的风,也吹不暖容月印此时的心,只能说天要亡他容家,阴错阳差之间,令牌丢了,偷矿石,再到矿石被盗,印月楼被毁,父亲之死,容府背上承重负担等等,一桩桩,一件件,皆因令牌而起,可真正的令牌不过是被人拾了去,现在被拾之人还因它有了生命危险,不是说这令牌是护卫都城的象征吗?怎么跟它沾边的人都没了好下场……    许久之后,容月印也踱至窗边,看着外面炽热的园子,问道:    “魏署长今日告知这些,怕不是为了帮容某解惑吧?您想知道什么?”    “本署要知晓当初是谁花钱雇印月楼去盗的这令牌?”    容月印一愣,这个问题当初也曾让风影去查探过,不过后面出了那些事,矿石又不在都城,此事便被抛之于脑后了,这一细想,当初便没将这主雇之事查明。    “当初博府寿宴前,容某也曾命属下去探查过雇主,只查到是一个铺子的掌柜,后面发生了印月楼之事,此事便被搁下了,魏署长今日如此询问,可是有何问题?”    “大胆猜想,现在盯在十二园之人,与当初盗矿石之人应是同一批,看他们行事应是蜀国之人;那初时与印月楼下订的掌柜却是我都城的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都城内有他们的内应,本署现在要的便是揪出这幕后之人,这才向容公子寻求帮助,毕竟当初与之接触最多的便是你印月楼之人。”    “魏署长如此分析倒是合情合理,事关令牌,我容某义不容辞,只是当时调查之人是我楼里的风影,现下他已离开数月,不知是否能找到他?”    “你说负责之人叫什么?”    “风影,或许雨夜也有参与其中,若是寻到他们中的一人,那另一人的踪迹便有迹可寻,毕竟当初他俩是一同离开的容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二人好巧不巧的均聚在寒蒔身旁,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二人,容公子倒是不用担心,本署正好知晓他们的下落,若容公子不嫌弃,不妨在署里用午膳,本署这便差人去寻那两人,午后咱们可以接着商议。”    “如此,那容某便叨扰了!”    当徐虎到十二园时,只见到了风影一人,时值今日开铺,雨夜带人去了二十四铺,要未时前后方回。徐虎将事情始末一一告知于风影后,便起身告辞,风影将人送至院门时,正巧碰到了寒蒔与端午带着寒二出门,双方一打照面皆是一愣。    寒蒔愣是因为魏景灏居然派人来找风影有事,这风影过往难道有什么值得考究的身份不成?    风影愣是因为最近情况特殊,姑娘自个都说无事便不要出门,她这是要去哪呢?    待送走了徐虎后,风影便忍不住的出声询问:    “姑娘这是要去哪?”    “哦,我们要去趟郊外,将之前订下的植物移到植园栽种。”    听完后,风影便犯了难,原本外出雨夜一定要跟着的,有他在,安全便不用担心,可魏署长相商之事也是要紧事,说不定能从根本解决当下这一困境,如此便不能陪姑娘去效外,安全方面倒是让人担忧。    似是看出了风影的顾虑,寒蒔接口道:    “风影你不用担心,有端午跟着,还有七夕,还有这些家仆,况且现在可是青天白日的,料想也没谁有这般胆子敢行凶?最多我快去快回,办完事绝不耽搁。”    风影朝端午和七夕看了看,见他们均朝自己点头,心下便稍安些许,嘴里还是叮嘱着:    “姑娘,切记快去快回,不可拖到天黑,定要在日是落前赶回来,实在不行,先让端午与七夕送您回来,那些物什让仆人送回来即可,你二人听明白了吗?”    端午与七夕皆是点头,风影这才放人离开,看人走出老远,才招人去二十四铺通知雨夜。    “见过魏署长,容公子。”风影与雨夜二人恭敬的朝另两人抱拳道。    “不必多礼,坐吧。”魏景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朝二人说着。    “谢魏署长。”    言罢,风影与雨夜二人便坐到了对面,看着对面的魏景灏与容月印,等着他二人开口询问,哪知未等到魏景灏开口,容月印便问出了声:    “离去数月,原本还担心,现下看到你们二人的状态,我便安心了。”    “多谢容公子记挂,离开之初确实艰难,可后面遇到了姑娘,我们也算是安顿了下来,身上的伤也得了大夫调理,已无大碍,容公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不知容府一切可好?”    风影关切的问道,毕竟在印月楼相伴几年,又非铁石心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在,风影真心希望容府能好起来,容月印还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呵……看不出风影对你前主子倒是有情有义!行了,废话不多说,还是先谈正事,往后有的是时间给你们叙旧。”    魏景灏适时出声打断了容月印与风影的对话。虽说无理了些,可毕竟追查幕后之人更为要紧,况且以魏景灏的品性,能这么不痛不痒的出声阻止已属不易,在座的几人心里都明白,便都止了闲聊的心思。    “风影,你将当初查到的雇主一事说说吧。”    “当时应容公子之命,我曾派人跟踪探查过联络之人,几番波折后,只查到那联系之人是一铺子的掌柜,铺子名叫‘源氏商行’,那联系之人便姓源,叫源富贵,派人查过此人底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经营那铺子已有十年之久,至于他为何会帮人雇印月楼盗令牌,便不得而知了。后面印月楼出了事,便没再继续查下去。”    听完风影的话,魏景灏心里一凉,那姓源的商人只怕是个晃子,被人当枪使了,可现下除了这条线索也无他法,只得先碰碰运气。招来徐虎,低声交待了几句,后者便领命快步走了出去。    一侧的雨夜细细回想着当时调查之事,思索了片刻后,雨夜忽的开口:    “说起来,当时去探查之人回禀了一个很是奇怪之处,说是那源姓掌柜的,在去调查的前一个月,铺子突然关了十来日,开铺这些年,邻里从未见过此情景,后面那源掌柜的说法是回了趟乡下,可自那以后,附近的街坊再未见过源掌柜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