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人之将死
老人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此事老夫不知。” 林慕凡叹息一声。 老人突然又补充：“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无论是在龙界还是这神州大陆，我所认识的古龙血裔，都没有不能自控的情况发生。” 林慕凡闻言郑重点了点头：“晚辈明白了。” 老人想了想，开口道：“还有一件事，变为古龙血裔的修士，每至月中朔日，龙血会莫名躁动，杀意也会强烈数倍。” “朔日？” 孟天长点了点头：“关于此事，老夫也不太清楚，不过，确实有不少修士在龙界便展现出极强的杀戮欲望。” 林慕凡沉吟着。 “虽然如此，但多数人都能以自身灵力压下那股杀戮欲望，极少有不能自控者。” 林慕凡眼神一亮，看着前方，沉声道：“极少，换句话说，并不是没有。” “在龙界自然有，但在神州大陆，应当是没有的。” “哦？” 孟天长顿了顿，轻声道：“控制不住杀戮欲望者，全数死于楚天倾剑下。” 林慕凡心底一惊，没有说话。 孟天长一声笑：“若不是古龙血统的影响，屠龙之征何至于只剩下三成修士。” 林慕凡心中了然，原来屠龙者只余下三成竟有这个原因！ 他还没说话，老人突然一笑：“事到如今，只剩三成倒是好事，免得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对古龙血裔赶尽杀绝。” “可是...据在下所知，三百年前古龙血裔讨伐之战，是古龙血裔发难在先。” 孟天长眼神深邃：“这些往事已然不重要，老夫自从睁眼那一刻起，目之所及便是古龙血裔与众修士的讨伐之战。” 林慕凡一想：“莫非您在屠龙之征两百年后才苏醒？” 老人轻轻点头：“没错，三百年前，就在这念阳山中，我清醒过来，所见的第一幕便是古龙血裔与雪山弟子不死不休。” 老人眼中闪过追忆之色，脑海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场景。 那时，刚从昏睡中苏醒的自己，见到周围有不少雪山剑宗弟子，更见到了老友独孤苍泪，一时欣喜若狂，正准备现身表明身份。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天空突然变色，紧接着便是某个身影不断的杀戮。 “后来老夫才看明白，交战双方，一方是是雪山弟子和百花宫弟子，而另一方...” 他突然沉默下来。 林慕凡叹了口气：“是您屠龙之征时的道友，对吧？” 老人看了看他，问道：“小子，你到此处，究竟意欲何为？” 林慕凡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在下受人之托，来取前辈性命。” 老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半晌才说道： “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动手，居然将此事明言于我？” 林慕凡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人见少年神色严肃，深吸口气： “那你倒说说看，是受何人之托？什么人能得知我在此处？” 林慕凡沉声道：“楚天倾。” “楚天倾？” 老人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很快便明白过来。 “堕仙之地的楚天倾？” 林慕凡点头：“正是。” 孟天长闻言，许久没有说话。 林慕凡站在老人对面，静静地等待着。 他已经感觉得到，此时的孟天长，杀意几乎完全淡去。 老人自嘲一笑：“那个小子说得很对，雪山剑宗孟天长，的确早就已经死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苟活了三百余年的老乞丐而已。 世人心中应当只有那雪山第一剑，而没有今时今日的糟老头，对吧，楚天倾？ 老人突然扬手一甩，手中的石子尽数化为尘埃，散于天地。 林慕凡立刻感觉到，周围不少雪山弟子及百花宫弟子的气息缓缓消失。 “对他们而言，这也是一种解脱吧。” 老人突然笑起来，声音透着一丝苍凉。 三百余年苦修控魂之法，想不到竟是如此收场。 他缓缓起身，枯槁的手摸了摸小臂的红隼印记。 雪山剑宗全宗死于古龙之征，数百年后的雪山剑庐，却是与战场归来者相杀。 他转头看向林慕凡，突然眼神一凝！伸出双指一点！ 林慕凡身躯不受控制，自行接近老人！ 他没有丝毫抵抗，缓缓闭上眼睛。 老人伸出双指点在林慕凡眉心！ 下一刻，林慕凡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灵力灌入自己经脉之中！ 同时，面板之中，境界不断发生变化！ 从凝骨四层直升凝骨六层！ 这还没完，境界攀升速度越来越快！ 凝骨七层，凝骨九层，筑基！ 没有丝毫阻，便从凝骨突破到筑基境界。 然而，这只是开始。 筑基一层，筑基三层，筑基五层！ 七层，九层，直至...十层！ 下一刻，林慕凡只觉得气海灵力翻涌，紧接着，自其中凝聚出一颗金丹！ 金丹境！ 瞬间暴涨的灵力，让他极度不适应。 老人皱了皱眉，收回手。 “不过这么点灵力便受不住，真是枉费了老夫一身修为。” 林慕凡立刻就地打坐，自行调息起来。 孟天长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还知道及时稳固，总算有点救。” 不过小子，你恐怕要在金丹一层滞留许久了。 半晌，林慕凡躁动的灵力趋于平静。他缓缓睁眼，起身。 孟天长瞥了他一眼：“如果你想道谢的话，那还是免了。” 林慕凡想了想，问道：“前辈可还有夙愿未成？” 老人抬头望天。 “小子，老夫纵横仙界数百年，其中百年无敌于天下，屠龙之征斩杀龙将数十，自问无愧于世间！” 说到这，他微微低头，叹息一声：“但唯独愧对老友独孤苍泪。” 林慕凡没有说话。 他明白，老者所说的有愧，不光是将雪山剑宗重担加于独孤苍泪一身，还有今时今日，以雪山剑庐魂体重伤仙门。 “雪山剑宗覆灭，老夫早该随掌门而去，苟活三百寒暑，今一事无成，可笑至极。” 林慕凡微微摇头，轻声开口：“凡屠龙之征修士，皆不算一事无成。” 老人闻言爽朗一笑：“命定之人，若你早生五百年，屠龙之征的结局，或许会有所不同吧。” “老夫一生绝学皆传与你，只望你帮我完成一事。” 林慕凡抱拳弯腰：“在下定让雪山剑庐重回十大仙门之列。” 孟天长畅快至极，狂笑不止。 人之将死，得遇知己，快哉快哉！ 雪山剑宗孟天长，屠龙之征后死得晚，念阳山之战来得晚，好在最后做了一件不算晚的事。 他转过身背对林慕凡。 林慕凡抬手。 这时，老人突然开口： “念阳山颠，日曜之晶，得之可吸收日之精华。” 林慕凡动作一顿，声音沉重：“多谢前辈。” 孟天长面带微笑，闭上双眼。 命定之人，就让老夫看看，你有没有楚天倾当年的风采吧。 林慕凡抬手，身后突然出现三轮圆月。 随后，自圆月中走出三道身影，与林慕凡本体一般无二。 月映仙影！ 察觉到这一式的孟天长，终于心满意足。 月光绚烂，剑气横秋。 雪山剑宗孟天长，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