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6章 身与山海同

    虽然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但依旧时不时，心中无端一阵悚然。

    “掌握山海层面的大道，跟实际战力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就比如我，纵然手握至宝【还真】，在没有彻底领悟真假之变前、实力还不如超脱真仙。”

    “守丘公虽掌长生，却也没有达到能与山海比肩的地步。从紫衣先前话里话外所流露的态度来看，二者实力应大致相当……”

    李凡沉吟，看着已经跟百年前迥然不同的朔星海-高墙星空，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冒险。

    “将长生大道再参悟试验些，就可以还真了。”

    “此世斩获太多，并且已经隐隐触及了瓶颈。接下来具体要如何走，还需好好规划一番。”

    靠着还真之利，李凡已经站在了长生大道的终点。

    不过下一世，李凡却并不打算继承这一世的修为。锚定1年，不知守丘公究竟身处何方，是否在山海尘世之内。若是被他察觉出，李凡这位长生大道上的突兀客，骤然降临的话。

    还真发动尚在冷却中的李凡，跟瓮中之鳖无异。

    “还真凭空生造的修为联系，无面仙、大法师他们自然没有资格察觉。但守丘公同掌山海大道，就不好说了。”

    “不必冒这个险。”

    “反正这一世实力提升的根本，大多体现在对大道的感悟上。就算回到半仙起点，我也能很快恢复战力。”

    即便打定了不继承修为的注意，李凡在仅剩的时间里，却依旧要参悟长生大道。回到了领悟【长生】的起点，重走、细细品味一番。

    这是因为李凡在为下一世铺路。

    发动还真、回到锚定1年后，如果选择不继承修为的话，那么就相当于斩断了李凡跟长生大道的联系。

    但李凡或可凭借这一世所留印记，走出属于自己的长生路来。

    并非是守丘公山海之道，李凡也无意奢求一步登天。只要能沾染了些许长生的性质，便已经足够。

    “守丘公的长生路，足以无视道湮之劫。而我的长生之路，只求能够横渡山海。”

    “当然，这也只是我踏出的第一步罢了。日后，或可融入真假之变。”

    在得知了山、海、星，山海、长生、还真等之间存在的莫名关联后，李凡曾经遐想过，若是能够这些神通皆备，又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登临真仙之境，山海之力加身。领悟真假之变，执掌还真无上威能。若是同时，再踏长生之路……”

    现在的李凡，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三者合一了。

    只不过每一个，都有很大的水分。

    实际依旧是半仙之境，联通山海全靠的分身。真假之变只是领悟了皮毛。长生大道也仅仅是走马观花，不明所以。

    但即便如此，李凡也依旧能十分清晰的察觉到，自己身上所发生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最具体的，就是那道纪投影珠。在没有领悟长生大道之前，纵使借助芸芸星海众生的参悟，解析起来不说多么困难，最起码的确是要费些心思的。

    但现在……

    望之懂之，明之会知。

    仿佛这可能性中的无数神通，他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施展了不知多少次。如今不过是旧时重来罢了。根本无需再去回去，而只需回忆起来。

    并且，这种身体主动契合诸天大道的进程，还愈发迅速起来。

    以致于到了后来，都无需再去借助星海生灵帮忙参悟。那宛若无数细线纠缠一起的道纪投影珠，李凡轻轻一眼，就能够看清其中每一根线条的走向、具体情形。

    乃至抽丝剥茧，如明镜般映照，都是寻常之事。

    什么叫天赋？

    这便是了。

    甚至让李凡自己都感到有些害怕了。

    他并没有因为身体这般变化而感到欣喜，只觉得，自己好似正逐渐被山海吞噬一般。

    趁着承道不注意，李凡还在星海边陲，接引了些许道湮之力、用来试探。

    尽管没有真正涉足，但站在道湮浪潮的附近，李凡心中过去的那种致命危机感，却已经不复存在。

    如果说，过去的感觉是站在万丈深渊之边，稍微不甚就会摔的粉身碎骨的话。那么现在，就好似立于无尽大湖之边。

    就算意外坠湖，也能勉强扑腾着，勉强重回岸上。只要不自己作死，深入湖中央，就没有性命之忧。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水性、还在变得越来越好。”

    “我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就这么活下去。终有一日，我都能以自身为舟，横渡山海。”

    若是寻常人得到如此大造化，早就欣喜若狂了。但李凡心中，却只有无尽的不安。

    最为诡异的是，对于李凡身体发生中发生的变化，还真也是毫无察觉一般。甚至似乎还乐见这种变化的发生。所以一直保持了沉默。只是曾经，稍微流露出些许不同。

    仿佛欲言又止。

    这更让李凡感到不妙。

    仔细揣摩了一番还真的意图，李凡发现，应当是就连还真都没有见到这三者相融之后所产生的诸多变化。

    故而好奇观察。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凡那种被吞噬感，也愈发浓厚。

    脑海中，开始无端浮现出种种幻影。

    李凡确定，这些绝对都不是来自自己的记忆中。

    而像是，曾经在山海尘世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流露在外的体现，则是李凡之身躯，开始跟周围的世界同化。

    最明显的就是，承道有意无意的，将李凡遗忘。

    前不久，还时常来找李凡讨论对长生大道的感悟。

    但慢慢的，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师弟的存在。

    每每本能想要行动之时，只是一阵迷茫，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直到李凡出现在他面前，勉强辨认之后，方才回忆起来。

    偏偏承道本人，还不觉其异。

    承道如此，其余生灵，更是不堪。

    作为洪荒仙界的造物主，如今这个世界中的天帝、以及天痕们，已经全都将李凡所淡忘。甚至洪荒仙界这方天地，跟李凡之前的联系，都已经被斩断。

    仿佛洪荒仙界，是先天孕育而生。根本不关李凡什么事。

    作为“李凡”在尘世所留下的种种印记慢慢消失的同时，愈发融入进山海尘世之中。

    不仅仅局限于原初可能性。

    李凡抬头看着天幕，原本实密的天空，不知何时，好似被人劈开了无数细小的裂口。从这些裂隙之中，似乎能看到无垠连绵山海的景象。

    而李凡他只要愿意，随时都能一步踏出山海！

    超脱的机会，就在眼前。

    李凡心中本能的涌起渴望的悸动。

    但心中灵觉的阵阵示警，却使得他迟迟没有迈出这最后一步。

    “不能再待下去了。”

    在某个清醒的瞬间，李凡心中如此想道。

    被山海吞噬所带来的虚幻感，让李凡几乎对时间的流逝产生了误判。

    明明印象中，从自己接受承道指点、领悟长生大道，也只不过过去了几天的时间。

    但李凡最终决议还真前，查看了些朔星海中情形。却骇然的发现，世上已经过去了十年！

    李凡晃了晃脑袋，试图将山海吞噬所带来的错位感祛除。

    冷静下来后，李凡心中默念：“还真！”

    尘世间，似乎陷入了静止之中。

    李凡等待着黑暗将自己吞噬。

    一息、两息、三息……

    然而那熟悉的黑暗，却并没有降临。

    宛若冬天被人浇了一盆刺骨的冷水，李凡再度默念：“还真！”

    “还真！”

    “还真！”

    ……

    但是，还真就像是失效了一样。

    亦或者是从他的身上离去了。

    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莫大的恐惧，自李凡心中生起。甚至千百倍的胜过被山海吞噬。

    面容逐渐变得扭曲起来，李凡一遍遍的怒吼。

    甚至并不只是在心中，而是在现实中愤怒的咆哮起来。

    但他就好似被尘世间所遗忘，没有任何事、任何物，对他做出任何的回应。

    绝望之中，心中一股戾气陡生。

    李凡动用神通，试图将星海摧毁发泄。但不仅仅是他施展的术法，就连他的神念、rou身。都无法再跟现实有任何的接触。

    消失于尘世，相融于山海。

    李凡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身躯变得透明亦或者淡化。

    却慢慢的不再世间。

    天空中的裂隙，越来越多。

    下一步，似乎就要身不由己的被吸进去，去往山海之中。

    “难道，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了吗？”

    当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扭转最终的命运之后，李凡却反而变得冷静下来。

    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

    但又说不清，诡异在何处。

    直到半个身子，已经进入裂隙之中。

    李凡真正目睹了尘世之外的恢弘山海，他才猛地惊醒。

    还真，真的从自己身上离去了么？

    如果失去了还真，仅仅是长生大道与山海大道。又怎么能维持这样，被山海吞噬的状态呢？

    怕不是早就脱离出来了。

    三道合一之下，才能如此自然的融入山海。其他，就算超脱，乃至三圣的境界，也无法做到这点。

    简单的逻辑推理，使得李凡猛地醒悟过来。

    “并没有失去还真。”

    宛若找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李凡原本平静、冷漠，没有了任何波动的眼神，忽的爆发出一阵希望的光芒。

    “从之前还真在无限海底的表现，以及祂主动传授幻亦真法门来看。祂是绝对不希望，我现在就被山海发现的。”

    “如果说，之前的三道合一、融合状态，还只是因为还真感到好奇的话。那么没道理现在我即将彻底被山海所吞噬，祂都无动于衷。”

    李凡的思绪，转的越来越快。

    那被模糊的时光流逝感，也在思索中恢复了正常。

    “所以，并不是还真不回应我。”

    “而是……”

    “我跟祂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亦或者，祂没有听到，我的还真指令。”

    明悟涌上李凡心头。

    “只要还真还在，那就一切有救。”

    “呼喊不应，那就踹门！”

    李凡已经彻底进入了山海裂隙之内。

    来自原初可能性的光线，随着裂隙的关闭，正在消失。

    进入山海后，李凡反而感觉自己被吞噬的进程，变得缓慢了下来。

    但同时，脑海中无数画面、光影，如同渐起的风暴，愈演愈烈。

    似乎下一刻，这些虚幻的光影，就会由虚化实。

    自山海中真的演变。

    无限海底，上方山巅。

    乃至山海彼岸。

    以及山海尘世之外。

    似乎纷纷都察觉到了，李凡所在之处的异动。

    山海轰鸣咆哮。

    或许下一刻，李凡就要暴露在山海众生面前。

    但越是绝境，李凡心中就越是沉稳。

    也很快找到了唯一的自救办法。

    自爆。

    体内修行积攒的能量，乃至李凡的神魂意志，都在刹那之间被点燃。

    而后毫无保留的，轰然炸开。

    仙之根基，长生大道。

    此刻全都化作无尽光明的燃料。

    李凡之前从没有发现，自己体内竟蕴含着如此庞大的能量。

    被刹那点燃之后，甚至可以隔绝道湮、焚山填海！

    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裂隙尚未来得及完全闭合的原初可能性。

    如大日一般的无穷光明，照亮了原本昏暗的星空。

    朔星海，洪荒仙界。

    乃至高墙，道网。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烈焰般的光明中，冰消雪融。

    整个原初可能性，也只有寥寥数人，在苦苦支撑。

    而从原初可能性开始，仿佛燃起了熊熊山火。

    并以视线转移的速度，开始快速蔓延。

    李凡看到哪里，哪里就已经被光明吞没。

    滔天的焚火，炽烈的光焰。

    遮蔽了外来的视线。

    身处无尽光明之中，李凡得以有了片刻的喘息机会。

    回光返照，迎来了最后的强盛时刻。

    根据李凡的观察，周围被焚烧的可能性，并没有真正的消失。

    而是化作幻影，回到了山海之中。

    李凡甚至可以同步感应到，在脑海中回荡的那些影像。

    “山海，尘世。究竟何关系呢？”

    “而山海之外……”

    强大到极点后，猝然崩落。

    李凡的思绪为之一断，再无法思索分毫。

    “终究是，没能唤醒还真么。”

    这是李凡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