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局长关注
2011年夏天发生了许多大事。美国开始从阿富汗撤军，第十三届夏季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会在希腊雅典举行，京沪高铁全线通车试运行…… 每一年，这个世界都会发生很多大事，你可能没有身处其中，但这些事情会以“蝴蝶效应”的方式影响你生活的方方面面。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就构建了你的生活，而你也在不断地影响着这个世界。 这一年，许光子十四岁，他已经是舜州一中的一名初一新生了。这一事实看不出对宏观世界有什么影响，却实实在在地使舜州几所中学的学生实力发生了变化。 社会公认，舜州市最好的初中是舜州公办寄宿学校。这所学校名为公办，实际上是混合所有制，以私营为主，国有单位投资为辅。 从创立伊始，这所学校就以高强度高密度的教学闻名全市。有人戏称它为魔鬼学校，将在这所学校学习的学生称为“猪蹄”，而将学校的教学模式称为“高压锅炖猪蹄”。高压锅炖得久了，猪蹄就会烂掉。学生用于学习的时间多了，成绩就会提高上去。 这种说法当然是一种贬义的说法。但“高压锅炖猪蹄”的教学模式确实管用。近五年来，舜州市每年中考的前十名全出在这个学校，前一百名有九十多名出在这个学校。 很多家长一边骂着“高压锅炖猪蹄”的教学模式，一边花大价钱将自己的孩子往这所学校里送。这种精神分裂式的做法也算是华夏教育史上的一大奇观。 这个学校每年夏季会自行出卷，面向全市各大小学择优录取学生。根据考试成绩，该校给予极少数成绩优异的学生免交集资费的待遇，而对于其他学生，则根据分数高低收取不同的集资费。在2011这一年，起步的集资费是5万，多的要被收走15万。 即便集资费如此之高，许多家长仍是趋之若鹜，原因就在于这所学校的中考神话。 许光子本来是不愿意去这所学校参加考试的，但校长楼青云亲自找他谈话了。校长的意思很明确，他可以不在这所学校读书，但考试必须得考。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其实原因不复杂。自从舜州公办寄宿学校以自行出卷的方式面向全市招生后，各大小学就以有几个学生考入这所学校做为本校的教学成果。考入的越多，成果越显著，学校越光荣，相应的老师得到的尊重也越多。可怕的是教育局也默认了这一不成文的规则，将全市的小学教育和这所名为公办实为私办的学校绑在了一起。 楼青云之所以要求许光子参加舜州公办寄宿学校的入学考试，不为别的，就为向别人宣布，我校的这名学生已经具备了考入舜州公办寄宿学校的实力。 那次期中考以后，许光子的大名就传遍了整所学校。大家都知道五年级有个天天睡觉的学生是个天才。而以后的历次考试也在不断证实这一论断。这个学生从没有考过低于100分的分数，全是满分。 有些人不服气，认为老师改卷有问题。因为数学英语满分可以理解，但是你语文次次满分是个什么鬼？难道作文写得那么好吗？一分也不需要扣？后来许光子的考试作文流传出去，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们自问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而许光子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在楼校长的要求下，许光子参加了舜州公办寄宿学校的入学考试，毫无意外，三门功课考了320分，多出的这20分是数学附加题。 这个成绩轰动了舜州教育界。因为第二名的孩子只考了280分，和许光子足足有40分的差距。 这一次，舜州教育界才算真正认识了许光子，原来他们听楼青云说自己学校培养了一个天才，还以为他只是吹牛。因为平常考试出卷的是你自己学校，改卷的是你自己学校，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猫腻。谁知道这所谓“天才”是不是包装出来的。 这一次小升初考试让大家认识到，楼青云真的不是在吹牛。教育局王书山还因为许光子的事特地把楼青云叫到办公室询问了一通。因为他想起来了，这个许光子明明是自己推荐给舜州一小的嘛。 “王局长，这个孩子不仅学习好，人品也好。五年级的时候还在舜州机场救过人呢。” “哦。”王书山想起来了。这事楼青云跟他说起过，还打算替那孩子开个嘉奖大会，请他去镇场。被自己拒绝了。嘉奖大会也就没开成。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拒绝呢？对了，是政工处李维国副处长说，这孩子天天上课睡觉，不宜宣传。 “楼校长，我可听说这孩子天天上课睡觉，怎么会考出如此佳绩呢？” “上课睡觉是因为身体原因。”楼青云把许光子的病情介绍了一遍。 “这事我有所耳闻。”王书山道：“当时是大照市教育局胡嘉民局长打电话给我，要我照顾一下这孩子，还说这孩子是个英雄，小小年纪就救过人。又说他得了什么非……非什么……” “非正常嗜睡症。”楼青云提醒道。 “对对，非正常嗜睡症，就是这个病。我是想不到这个病有这么厉害，居然天天上课睡觉。不过也怪了，怎么就不影响他学习呢？” “这孩子天生聪明，又善于利用别的同学上课时做的笔记，别的同学也愿意帮助他，所以上课睡觉只是让他在课外花了更多时间去学习，并没有耽误他的课业。” “哦，这就难怪。”王书山道：“不然我还真想不通。睡觉要能睡出好成绩来，还要老师干嘛？还要我们教育局干嘛？” 楼青云偷偷擦了把汗，他知道许光子的成绩跟笔记一点关系没有，更不会在课外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但话不能不这样说啊，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那这个李维国是怎么回事？他这不是谎报军情嘛。”王局长的思路又转回到了政工处副处长李维国身上。本来自己发掘了一棵好苗子，再适当鼓励一下他，在他的成长道路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是可以在舜州教育界成为一段佳话的，怎承想被李维国破坏掉了。 好你个李维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书山抓起电话就打。 “李维国，你过来一趟！” 李维国匆匆来到王书山局长办公室，看见楼青云坐在那里，想起了教育界近期发生的一件大事，再看看王局长阴沉的脸，他心中就有数了。 “王局长，是我错了，都怪我调查不周。” “什么事你就错了呢？” 如果许光子在场，他就可以认出，这个李维国副处长就是在肯德基跟他起了冲突的那位中年男人。人真是一种可怕的动物，有时会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记恨别人很久。这个李维国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 “我把许光子看错了。” “哦，你还没忘记许光子啊。”王书山嘲讽道：“你这个政工处副处长连老师都管不好，还想着去管学生？我看是得给你换个岗位了。” 李维国脸色一片苍白。他虽然是个副处长，但上头没有正处长，现在主持工作，王局长要把他岗位一调，再想上去就难了。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啊。真不该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古人云不欺少年穷，诚不我欺。 “你出去吧，好好反省反省，我跟楼校长还有话要说。”王书山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李维国，就把他赶出去了。 楼青云又擦了一把汗，真是伴君如伴虎呐。领导面前做事，再小心也可能犯错，领导心意难猜啊。还是在下面当校长逍遥自在。 王书山将脸转向了楼青云：“楼校长，明天、大后天这两天随便哪一天，你安排一下时间，我要去许光子家中拜访一下，毕竟这孩子是我介绍到一小去的嘛！今天学业有成，我也得去祝贺一下。” “好！好！好！”楼青云连声应着：“我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