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蓝军
政治主官往往是由经验丰富、资历较深的政治干部来坦当,很少有像军事主官那样单凭个人能力就有可能破格提拨的情况,如原ID团政委何云工就有过二十多年的政治工作经验。如今“空降”的常政委实属异数,不但名不经传,在年纪上甚至比破格提拨的肖团长还要小几个月。 在连级以上干部参加的ID团会议上,战区政治部派来的代表宣读任免令。 一、何云工同志,免去其ID团政委职务,调任师政治部副主任。 二、常曙同志,免去其总政治部办公厅正团职干事职务,调任CB师ID团政委。 三、马镇山同志,免去其ID团留守处处长及教导营营长职务(正营职),升任ID团副团长,授予中校军衔。 四、蒋云同志,免去其第八战区直属特种大队副大队长(副团职)职务,调任CB师ID团副参谋长(正营职),享受副团职待遇。 …… 宣读到第三条时,场下突然暴发如潮般掌声。 肖杨笑嘻嘻地凑近常曙耳朵,“政委别见怪,咱们团这群营连级干部大半是马副团长带出来的。” 常曙说道:“别看这名少将念得有板有眼的,其实他的耳根烫得狠。我从来没当过什么正团职干事,姓蒋的更是连战区特种大队的门都没进过。” “对了,按照政治工作条例,政委必须有五年以上党龄,你…….有吗?” “让我想想,”常曙想了想,拧头问身旁的蒋云,“有吗?” 蒋云一本正经地说,“四年零五个月。” 团参谋长段理中校正好坐在蒋云前面,见三人窃窃私语,便拧过头来,“小蒋,什么四年零五个月?” 常曙咳了一声。肖杨迅速回答:“我们在说常政委,他原来在总政某机房里窝了四年零五个月,天天跟通信兵打交道,愣是打光棍至今。保密条例你懂,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婚姻问题不保密吧?我不信常政委真没结婚,”段理不屈不挠。 肖杨心里咯噔一下,才发觉自己说岔了嘴。常曙淡淡地说:“四年前结了,刚离。” 段理“哦”一声,不再言语。 散会后,ID团几位领导带着一个警卫班将少将的座车送出几里路,返回驻地时已错过午饭。段理拿了一支*步枪,不由分说拖着蒋云去了靶场。常曙一直没下车,点了一支烟递给肖杨。 “常政委有心事?” “马副团长康复得怎么样。” “医生说已无大碍,再休养一两个星期也差不多出院了吧。” “警侦连那个班长还没醒?” “你今天问了三次,认识?” “找个地方吹吹风。” “好。” 肖杨以“招呼炊事班把菜热一热”为理由撵走警卫员,自己驾着车拐出团部驻地。 沿途道路崎岖不平,临时填充的泥土与被炸得支离破碎的混凝土混杂在一起,活像打了补丁的乞丐服。常曙沉默不语,仿佛从一生下来就不喜欢说话。肖杨不知从哪摸出一张伤痕累累的光盘,读盘机努力了许久,终于出声了。 竟是《古惑仔》的原声碟。常曙笑出声来,“你从哪淘来的。” “不是你高中时候买的?上大一刚认识我那会儿送我的。” “谢谢。” “对了,”肖杨聪明地转移话题,“我说常处长,您的特侦大队要怎么个掩护法。” “加上蒋云后面带来的一共有一百三十二人,其中女兵九名,侦察设备不少,大多又是尉官和士官,用常规作战单位的名义太牵强。就以师属电子作战营划归的名义,再把团属特务连的侦察排抽出来,合编成新的侦察连。蒋云不是副参谋长吗?让他分管情报、侦察,兼侦察连长。” “师侦察营调拨的那个连怎么办?” “送回去。” “好!” “后面跟来那辆车是我们的吗?”常曙突然掰过后视镜。 肖杨放慢车速,扫了一眼,“农流民,警卫连一排一班长。估计是我的司机向段理告了状,让他亲自出马。” “陈诚在几班?” “原来代理四连九班班长,受伤前调到老蒙那个排当二班长。一班是尖刀班,二班也不赖,上次十字路口打阻击表现出色,两人都是老蒙的左右手。” “老蒙?” “哦,前任一班长。方排长调到作战股后,他代理一排长。” “代理?” “他是士官。” “我看团里很多排级主官都是‘代理’。现在是战争时期,不能老按惯例来,不然哪天牺牲了,烈士证上写个’代理’算怎么回事儿。” “谁让我们赶上宜兰阻击战呢?这种情况只有我们团比较突出,师里、军里甚至战区都不能因为一个ID团搞特殊吧。排长是军官编制,按惯例必须有大专以上文化。这些士官大多是高中或者中专,现在正打着仗,想深造也没机会。” “我知道了。”常曙再度陷入沉默。 肖杨停下车,摘下软式肩章塞进口袋,背上随身携带的95式自动步枪,佯佯地向山顶走去。东面隐隐传来直升机的引擎声,偶尔夹杂着*的爆音。 肖杨一边走,一边说:“应该是IF团跟A国海军陆战队干上了。师里真不待见我们团。” “880那里虽然有吴局坐阵,但是我们的防区里敌特活动越来越频繁,尤其是海豹突击队。” “确实猖狂,前几天还跑到团部驻地附近转悠。” “交火了?” “没有。倒是女特工出事那会儿,一个股长牺牲了。当时我和老何都没在营地。不过你放心,关于女特工的身份我已经下达封口令。” “先看看这个,”常曙摸出PDA,点开一张照片。 肖杨凑近一看:背景是一座海岛,些许典型中国风格的农户,一名少校身穿07式海洋迷彩,手持酷似95式的自动步枪,身高约一米七。 “这个女人叫小林香子。” “女人!J国名字?” “你没注意到这支枪的弹匣?” “原来如此,”肖杨这才发现,照片中的“95式”步枪使用的是“直弯直”型铝合金弹匣,而非95式步枪标配的“全弯”型塑料弹匣,“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5.56毫米97式步枪?” “专供出口,所以你没认出来。这个训练基地设在那霸岛,所有的设施、装备都是中国式的,平时使用汉语对话,几乎每个人都有点闽南腔。至于武器来源,大多是通过第三国高价转购。” “J国蓝军部队。”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根据可靠情报,这批97式可能已经换成95式。来源正是宜兰海岸。” “妈的!那不就是我们团的武器吗?对了,这照片哪来的。” “昨天让你签的保密协议有二十年保密期,想必你心里有分寸了,”常曙顿了顿,移开目光,“照片来自总参某部驻京东站,后续的情报来自W字号部门驻高雄潜伏组。” “乖乖,这都是什么机构啊?那你呢?特工局跟他们什么关系。” “原总参某部驻京东站站长兼政委,如果申明一直下落不明的话,我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 “从明天起,你把我指定的人安排进机要股,专门负责33号专线的联络。团里除了你、我、蒋云和蝎子以外,不允许第五个人过问他的工作。团内一切与特工局有关的业务均不通过CB师,直接与战区司令部、政治部,以及东线总指挥林兰将军发生联系。至于其它几名团领导,我已通过战区政治部保卫部门打过招呼,不该问的他们不会问。” “明白。” “33号专线的另一边,你也认识。” “明白了,所以上级指定ID团负责这个防区,原来是未雨绸缪。那个人是谁?” “民革海外特委成员、W字号部门负责人,时小兰。”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 “老肖,其实刚开始我并不同意与你发生直接业务往来。” “知我者莫过于你。” “人是会变的,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四年前。吴局长去880之前特意找你聊过,同时根据CB师党委的建议,最终决定是你。”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换别人来干这事,还得需要时间慢慢磨合。” “对。” 夹着腥味的海风扑上山顶,晃荡良久。常曙从口袋里摸出两副软式肩章,07式中校、87式少校肩章各一副,都很新。 常曙将87式少校肩章递给肖杨,“这幅肩章一直暂存在一位上级手里,四年来我只戴过一次。当我终于能够堂堂正正地戴上时,它已经退役了…….”常曙呵呵一笑,尽量让自己的口吻轻松一些,“送给你。”肖杨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沉默,捧着87式少校肩章摩挲良久。 “肖杨,它不是我一个人的。” “我知道,少校同志。” “走吧,中校同志。” “去哪?” “拍照。照片背后这么写,‘某年某月某日,CB师ID团团长肖杨中校、政委常曙中校,合影于战线前沿’,然后交机要股封存,直到战争结束再挂出来。” “裱起来,挂在我家里。” “嗯,然后呢?” “吃饭!吃饱了找女人,名叫小林香子的那个女人。你说呢?常政委。” “没错,肖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