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黄雀
有人精于炼铁，自然有人专于酿酒。醉仙楼就有一位闻名遐迩的酿酒师。 醉仙楼之所以生意兴隆久盛不衰，很大程度得益于崔淳的酒。有别于其他酒楼仅凭一些招牌好酒揽客，酒仙楼每年都会研制一款新酒。今年冬天的落梅，比去年的燕衔春更胜一筹。 色比琼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镇上学馆德高望重的齐老先生浅尝辄止之后，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林风致没有老夫子这般文采，只觉得真他娘的好喝。那一日偷溜进了酿酒坊，连饮三壶，若不是崔淳及时发现，真要来个一醉方休。 想到崔淳怒不可遏着急跳脚的模样，林风致本来是有些愧疚的，可崔淳骂他牛嚼牡丹暴殄天物的这些话，仍是让他恼怒。 “晚来欲雪当醉酒，天近黄昏好杀人。”就在林风致思绪飘散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一位身着黑衣，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一手以剑杵地，一手拿着葫芦喝酒，出现在林风致去醉仙楼的必经之路上。 林风致看着眼前出现的黑衣男子，瞬间警惕起来。 “好兴致，酒就在手中，人，却不是那么好杀的。”林风致紧盯着黑衣男子，对方气机锁定自己必是冲自己来的，心中不敢大意。 “哦？”黑衣男子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凭你十六岁有这样的修为，是应该骄傲，可我要杀你，就能杀，也必须杀。” 最后一个杀字出口，男子长剑出鞘奔袭而来。凌厉的剑气将落雪卷起，形成一道由雪花组成的漩涡，极速撞向林风致。 黑衣男子身如鬼魅紧随其后，原本握剑的右手呈剑指状，长剑在强大的真气控制下脱手而出如闪电般向前冲去。 “御剑术。”林风致倒吸一口凉气，他似乎已经感受到冰冷的剑刺到了胸膛，心下骇然，情急之下真气全力爆发，身形拔地而起跃至半空。 黑衣男子剑气如潮，那一道剑气凝聚的雪花漩涡径直向前，将街边一堵石墙瞬间轰倒。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未等林风致喘息，那柄冰冷长剑突地改变方向冲天而起，微微颤动的剑身仿佛刺破了空间，伴有风雷之声。 林风致来不及思索，催动全身真气凌空一拳，隐约可见一道丈高金身罗汉虚影显现，强大的拳力与极速奔来的长剑刹那间碰撞在一起。 “好一招金刚罗汉拳。”黑衣男子腾空而起，伸手握住在对轰中已经失控的长剑，飘然落地。黑衣男子看着眼前少年年轻的脸庞，虽然已经知晓对方武功不低，仍是忍不住赞叹。 到底是底蕴深厚，即使没有在其背后那些错综复杂的环境下长大，也有这样的实力。若是由他成长，其天赋和资源也足以让他有所作为。 黑衣男子这一剑虽然算不上最强一剑，也极具威力。虽然林风致应付的很吃力，也是他对战经验不足，单论修为，两人也许伯仲之间。 林风致在黑衣男子身前站定，双手负于背后微微有些颤抖，清晰的感受到双臂经脉已经受损，强行使出这种佛门霸道拳法带来的后果还是让他吃了苦头。 “阁下剑法虽然高绝，却不是自己的剑法。”林风致眼神紧紧锁定黑衣男子，不敢擅动。 “你倒是有些见识，可即使不用自己的剑，杀你足矣。”黑衣男子神情倨傲，眼神冰冷。 “你虽然隐瞒了你的剑法路数，但你的这柄剑已经告诉了我你是谁。”林风致见黑衣男子虽然杀气腾腾，却未急着出手，或许双方一击之后都在重新审视对方的实力。 “我想，让你杀我的人一定付出不小的代价，毕竟东越秦家不是谁都能指使的。”林风致借机恢复着刚刚爆发之后真气的空虚。 “哼，我秦朝歌杀人还用不着藏头露尾，你不用拖延时间，你等的人或许无暇顾你。”黑衣男子冷哼道。 “能让东越剑甲榜第七来杀我这个无名小卒，那是我的荣幸。”林风致不仅不惧怕，反而有些激动起来。能与成名已久的高手对决，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不过还有一件事你错了，我并没有等我师兄与师父，我在等他。”林风致说完，手指往秦朝歌身后的方向指去。 暮色中一个瘦小的青衫老者，从阴暗的角落缓步走出。 “哈哈，好一个狂妄的少年，别说姓秦的你对付不了，就算能应付，我黄雀在后，要带走你大好的头颅，不过反掌之间的事。” 老者双手环抱胸前，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只是他干瘪的脸上，难以察觉的惊讶一闪而过，他不知道少年是怎么发现的自己。 “我一直在想，你会在怎样的时机出手，可这位秦兄似乎并没有发现你，我可不想让秦兄白忙活一场，最后让别人得了便宜去，只好请阁下现身。”林风致虽然年少，此时却表现的相当沉稳。 从一开始秦朝歌还未出手的时候，林风致就已经感觉到有两道杀气锁定自己，一道如凌厉的剑，一道如阴诡的蛇。 一开始林风致还以为是秦朝歌的同伴，可两人短暂的交手之后，那道阴冷的杀气不仅锁定了自己，同时也锁定了秦朝歌。 心中惊骇的秦朝歌额头涔出冷汗，太专注于目标而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如果刚才老者对自己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秦三公子这柄雷池确实是好剑，可惜与你秦家五行剑宗一脉的剑法并不契合，况且你心中有所顾忌，不然以你的武功修为杀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只怕早已得手。”老者出现后形式微妙起来，老者似乎对秦朝歌很了解，话里藏有攻心之意。 “哼，左先生对在下倒是了解，只是想坐收渔利怕也没那么简单，我秦家承受不起的后果，你乌衣楼更承受不起。”秦朝歌脸色难看，对方看穿自己的破绽，让他怒火中烧却不敢贸然出手。 “还真是热闹，想不到一天之间变成了香饽饽了，两位都想要我的命，命就一条，注定有一个人要无功而返了。”林风致身处险境却异常冷静，此时若想脱身绝非易事，只有激化两人让他们相互忌惮相互牵制，才有一丝机会。 “鬼灵精怪的小子，心思活泛的很，你不用打那些没用的主意，今日你决计走脱不了，这位秦三公子要的是你死，而我要的是你项上人头，其实并不冲突。” “正如秦三公子所说，我们都无法承受杀了你的后果，可我不一样，不杀你的后果更承受不起。”被秦朝歌叫做左先生的老者目露凶光，说话并不遮掩。 “看来今天凶多吉少了，那就看看你们到底如何杀我。”林风致见计划落空，反而心生豪气，拼死一搏谁生谁死还未可知。 说罢林风致抢先出手，身形惊鸿照影般向青衣老者掠去，快如闪电，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剑，绽放出冰冷寒芒。 青衣老者早已伺机而动，见林风致杀来不怒反喜，霎时杀机暴涨，双掌间真气流转，强大的掌风排山倒海般压向林风致。 林风致不敢硬接这刚猛的掌法，只得抽身回转，手中短剑极速挥出，一道道淡蓝色剑气破空而出，叠加成网状向老者笼罩过去。 青衣老者一击不成，被对方巧妙身法躲避，心知对方虽然年少，但在那两位教导下也不是泛泛之辈。而一旁秦朝歌虎视眈眈，自己又必须有所防范，一来二去便不能短时间解决，心中暗急。 又见林风致愈战愈勇竟然在战斗逐渐适应，剑气如此凌绝，不敢再有保留，双掌催动，一只如同从幽冥中探出的巨大手掌从地下破土而出，带着缭缭黑气抓向覆盖而来的剑网。 原本势如破竹的剑气被那只黑掌瞬间摧毁，黑掌却不受丝毫影响，仍极速向林风致袭去。 “幽冥鬼掌。”林风致大惊，之前常与师兄问起江湖事，对一些成名绝技早有耳闻，只是亲身面对这样的武功，依然心惊不已。 惊惧交加的林风致被破去剑气，见鬼掌迅猛袭来，生死关头来不及思索，平日所学剑法武功一起疯狂使出。 林风致边打边退，可任他剑招多么精妙剑气多么凌厉，那只恐怖黑掌依然追击而来，如附骨之蛆。 然而真气即将耗尽，这样下去必死无疑，无奈之下林风致别无选择只有拼死一搏，随即调动全部真气聚集短剑之上，绽放出璀璨寒光，剑气纵横弥漫开来，随后林风致用尽全力将短剑朝鬼掌扔去。 极致的速度与力量结合下的一剑，加上短剑本身乃是李藏锋开小灶打造的独有神兵，也是强弩之末的林风致最强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短剑刹那间与鬼掌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剑气与黑色真气交错让空间仿佛都震动起来，坚硬无比的短剑被鬼掌瞬间绞碎，原本恐怖无比的鬼掌也在强大的剑气中逐渐暗淡。 残存的剑气与真力将周围落雪搅得漫天飞舞，一丝黑色真气藏在扬起的飞雪中落在林风致身上。 “噗。”剑气肆虐与真气冲击让本就难以支撑的林风致一口鲜血喷出，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如果不是意志力足够坚定，林风致已经倒下。 另一边青衣老者也不好受，用如此蛮横的方式化解了他最强一击，他意想不到，真气反噬和经脉中渗透着的剑气也让他受伤不轻。 强忍着内伤不敢暴露的老者一心了结这该死的少年尽快离去。神情冷峻的林风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青衣老者已无力反抗，更有一个状态全满作壁上观的秦朝歌，心道我命休矣，心道小爷我青春年少，酒没喝够rou没吃够女人都还没碰过，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这里，真他娘的不甘心。而此时孱弱的身体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早知今日就应该不那么淘气好好和师兄练功了。 林风致心如死灰之际，眉间一抹微弱白光一闪而过，一个奇异的如虎般的图腾极快的显现又隐没，无人察觉。 无人察觉的还有不知何时出现在十米外茶亭里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他就坐在石凳上，桌上放着一个古怪的长盒子，像是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就在青衣老者伸手作刀斩向林风致的时候，一道黑影极快闪动，紧接着只听青衣老者一声惨叫，锋利的剑从背后刺过前胸，带着一滴鲜血透心而出。 来似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晖，好快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