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不是周嘉宁第一次来夜池。 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人发晕的灯光。 烟雾缭绕，酒气环绕，DJ控场，舞池里男男女女贴身热舞。 放纵，迷醉，钞票和神经麻痹。 这就是【夜池】 她第一次来这里时，穿着小白裙，画着淡妆，踮着脚往里看，等自己喜欢的男孩从五光十色里出来。 身边车子一辆一辆开过去，她连夜池的门都不敢进。 她的裙摆和踮起的脚尖引来不少人注意，不一会儿就有几个满身酒味儿的青年搭讪她。 周嘉宁不堪其扰，躲去一边。 而她等的人也终于出来了。 李慕妍化着浓妆穿着露脐上衣靠在男生怀里。 她嚼着口香糖，红唇翘起来，“阿铭，这是你女朋友啊。” 叫阿铭的男生一脸难以置信，对着周嘉宁，“宁宁，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说了我一会儿就去找你吗？” 周嘉宁看阿铭搂着李慕妍有点不乐意，也不回答阿铭，只看着一脸不屑的李慕妍。 “哇，小白花。”李慕妍看着周嘉宁眼睛故意说一句。 周围几个男生开始发笑。 “小白花的脸真漂亮啊。” 她挑起周嘉宁的脸，尖利的指甲在白皙的脸上留下印子。 一边的阿铭觉得事情大条，有些着急。 “不是，妍姐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宁宁她就是个学生······” “她是学生，我不是？”李慕妍看阿铭一眼。 “好学生周嘉宁嘛，我知道，实验好多男的喜欢你吧。” “你让我心情变不好了欸。” 李慕妍突然直起身子，连虚伪的笑都收起来了。 她还是嚼着口香糖，红唇一动一动。 周嘉宁看着，只觉得不寒而栗。 那天晚上，阿铭被李慕妍一伙人拖到夜池后门打折一只胳膊。 临走前李慕妍轻轻拍了拍周嘉宁的脸，扯着嘴唇勾出一抹笑。 她的噩梦开始了。 现在她还坐在夜池。 穿着和李慕妍一样的露脐装，她被向诚搂在怀里，鼻端都是烟酒味。 右脸上一个粉底都遮不住的鲜红巴掌印。 她披散着头发，化着浓妆。 白天她穿着校服在学校上课。 晚上她就坐在夜池的卡座里。 “妈、的晦气死了，舞池里一堆咸猪手，恶心死了。” 李慕妍穿着修身的黑色连衣裙，把傲人的曲线全勾出来。 她刚从舞池下来，累的气喘吁吁，抓起酒瓶就灌。 “哎，让你要的微信你要了吗？” 周嘉宁看到她就浑身发抖，根本没心神去注意旁的。 “问你话呢你聋了？” 李慕妍不耐烦，伸手扯她头发。 “啊！”周嘉宁痛呼，赶忙拿出手机。 “要了要了。” 她点开那个对话框，对方头像是迪士尼动画电影里的一个雪人。 备注没有改，还是对方昵称，一个字母L。 “这就是那女的微信？她叫什么？” “来姝，她叫来姝。” 李慕妍径直拿过周嘉宁手机翻出来姝的二维码，用自己手机扫描，然后发送验证消息。 篮球赛结束那天下午，周嘉宁被逼着去问来姝要微信。 她知道，这个站在树荫里的美丽女生会成为她们的下一个猎物。 她很害怕，她不想害别人。 可她在看到观众席上和女生坐在一起的白发男生时，那天晚上在巷子里的那个男生。 她突然有了一丝侥幸心理。 如果这个女孩成为她们的玩物，那自己是不是就解脱了？ 在那个白发男生被老师叫走的同时，她也被李慕妍推了出去。 那个女孩被男生带到树荫里，对她叮嘱了什么，她就乖乖在那等着。 她那么好看，那么纯洁，还有那么多朋友··· 可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呀，她周嘉宁以前也是被朋友同学老师喜欢的存在啊。 都怪李慕妍，她不能好好学习也不敢好好学习。 她的成绩一落千丈，父母对她失望，老师对她叹气，同学朋友疏远她。 她毁了，她的形象毁了，在别人心里的印象也毁了。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就她一个人要受这样的委屈和不公！ 越想，她原本踌躇的脚步就越坚定。 反正，他们会帮她的吧，她有那么多朋友，还有那个男生，他们肯定会帮她的。 那她不过是要个微信罢了，她有什么错。 自我欺骗。 ······ 篮球赛结束就可以直接回家，美育节告一段落。 韶柏半路被体育老师叫走，临走前让来姝在这里等他一起放学。 一个女孩突然走到来姝面前，微低着头，来姝看不清她神色。 “同学···同学你好，我是实验中学，高二的···周嘉宁。” 来姝有些愣，“啊你好，我是永和三中的来姝，同学有什么事吗？” 她那么温柔，那么自然。 这些我本来也有！ 周嘉宁咽了咽唾液。 “我觉得，你很漂亮，很想和你交朋友···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这是现在年轻人当中很常见的交友方式了。 来姝有些犹豫，但她不好意思拒绝女孩子，于是她拿出手机。 “好啊。” 她的手机壁纸是一张动漫图片。 是一个一头金发，穿着蓝白洋装，拥有一双机械手，坐在花园里使用打字机的少女。 周嘉宁看着，在来姝调出二维码时飞快扫了。 她说了谢谢然后转身就走。 来姝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 “怎么了？” 韶柏来了，鼻尖有些汗珠。 来姝摇摇头，“没什么，刚才有个女孩子加我的微信。” 说着，她转过头想指给韶柏看，可那女孩已经跑不见了。 她有些疑惑，但也没多说。 “去帮老师搬东西了吗？出了好多汗。” “嗯。” 韶柏拿出刚买的橙汁递给来姝。 来姝摆摆手。 “你热，你喝，我不渴。” 韶柏手一转，不知道从哪儿又变出一瓶。 来姝笑了。 “哇，魔术啊。” 她这才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 “哇，好喝。” 哇，可爱的来姝。 韶柏去拿了自行车，肩并肩和来姝一起走出去。 那瓶橙汁被来姝喝了小半瓶。 风吹过来有点冷，来姝不由自主地靠韶柏近了些。 手机响了，是表哥沈长风发给她的拜拜表情包和一条消息。 沈长风：有事找哥哥哦 来姝：好哦 沈长风：乖~ 来姝笑了不再回，两个人默默走了一段。 “相思呢？”她问。 “和傅维英在一起。” 聂相思负责回收舞蹈服装，这会儿正和傅维英在班里一边打闹一边干活。 来姝把手背到身后，微微抬起下巴。 “哇，真好。” 哇，来姝，这是羡慕吗。 安宁路两边的店铺这会儿人很多生意很好，到了盛景路反而没那么热闹了。 韶柏走在人行道外侧，把来姝护在右手边。 男生低下头看女孩，柔软的发丝和小巧的耳垂就在眼前。 鼻尖冻得红红的。 已经过了那个路口，韶柏还走在她身边。 来姝停下来。 “韶柏，你要送我回家吗？” 她神色认真，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韶柏。 那一方小小的世界里，好像就只装了一个韶柏。 韶柏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儿，韶柏突然说 “我会做番茄牛腩和西湖牛rou羹。” 他说的很清晰很认真，时机也很突兀，来姝没反应过来。 她美丽的眼睛透出疑惑，“你饿了吗，我们可以在外面吃。” 说着，她拉了他手腕要往安宁路走，可韶柏没动。 “我做的很好吃。” 来姝不动了，只看着他。 马路上车一辆接一辆过去。 来姝好像明白了。 “韶柏。” “你是想带我回家吗？” 偶尔有汽车鸣笛的声音响起。 也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 为什么偏偏是番茄牛腩和西湖牛rou羹？ 因为我觉得今天风很冷。 只有这两个我做的最好。 傅维英和聂相思待在一起。 我也想和你待在一起。 橙汁你已经快喝完了。 想带你回家再榨一杯给你。 “你想带我一起回家吗？” 她又问一遍，韶柏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可他不想错失机会。 “嗯” 我想带你回家。 他低头追逐她目光。 他拐弯抹角的让来姝害羞。 两个人又傻傻站了半天，最后来姝开口 “那走吧。” 那我们就走吧。 我跟着你，去你想带我去的地方。 天气不好，到建筑内也觉得阴沉沉的。 来姝穿上韶柏拿过来的大拖鞋想要开灯，按下开关才发现客厅的灯是坏的。 她回头看放车的韶柏。 “我习惯暗一点。” 他这样解释。 两个人洗了手，韶柏带她去楼上房间。 进了门，来姝一按开关，不出意料，韶柏房间的的灯也是坏的。 “没有装灯泡。”他回答。 韶柏的房间还是那样，暗沉的颜色，床品从灰色换成了黑色。 地毯应该被他撤去清洗，露出胡桃木的地板。 在这样的环境里，短时间会心情放松，长时间就会觉得压抑。 如果人总独自待着，是会出问题的。 会思考各种各样的事，好的坏的，会容易钻牛角尖，会容易消极。 韶柏去准备晚饭了，临走前帮她打开了电脑和护眼台灯。 她坐下来，在影音软件里搜索。 可能是今天跑来跑去太累，刚看了一会儿，来姝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只剩三分之一的橙汁。 韶柏做好了番茄牛腩和西湖牛rou羹上楼，刚推开门就发现女孩睡着了。 他轻轻走过去，看女孩睡颜。 安静的，乖乖的，睡得很踏实的模样。 今天温度很低，睡在这一定会着凉，韶柏静止片刻，把橙汁放在一边，慢慢蹲下身抱起女孩放在床上，接着动作轻柔的替她盖好被子。 电脑还在播放视频，是一部看着很古早的动画，韶柏cao作鼠标才看到名字。 《魔法俏佳人第五季》 动画灵动的音乐响起，声音不大，少年两手抵着桌沿溢出一声好听的低笑。 她总是特别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