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民公园西门的园区有一棵挂满了星星灯的松树，四个人打算在这里拍合照。 聂相思拜托了一位过路的阿姨帮他们拍照。 “来，米娜桑！和我一起看镜头，一二三，茄子！” 两个男生站在两边，来姝和聂相思站在中间一起比心。 是一张很美好的照片，哪怕再隔很多年，也会觉得那晚的回忆好的足以让所有人大哭一场。 夜晚的郾和也五光十色，大大小小的嵌在高楼上的LED显示屏，还有街道两旁也是灯火通明。 有人爱黑夜胜过白天，可能是觉得夜里更浪漫。 回去的路上韶柏摘了棒球帽，牵着来姝的手不快不慢的走。 “韶柏，看这边。”女孩突然说。 是来姝在拍照，按下去，一张昏暗的，定格着男生俊朗面孔的照片便被保存下来。 来姝看着，又捂嘴惊呼，“哇，真的好帅啊韶同学！” 啊。 我们的韶同学。 韶柏看着她亮晶晶的，明显使坏的眼神一动不动。 来姝被他看的有些慌张，“怎么啦，是真的很帅啊，你看嘛。” 她刚要把手机递给韶柏，却突然被男生五指插入发丝。 她僵住，“怎么啦。” 那股调皮的劲儿一下无影无踪，只无辜的看着韶柏。 “姝姝，我们要不要拍张照。” 姝姝。 他总听别人这么喊她。 有时候是聂相思，喊她 啊，我们可爱的姝姝。 啊，我最爱的姝姝。 有时候甚至是傅维英。 那什么，姝姝呢？疯丫头最爱的姝姝呢？ 看，疯丫头又和她的姝姝在讨论我训练场上的飒爽英姿了。 其实这样应该是没什么的，可他自己却一次也没讲过。 她又总韶同学韶同学的，除了她谁也没这样叫过。 简直就像隐秘的，专属的暗号。 说完，不等她反应，韶柏拿出自己的手机，转换摄像头。 他镜头拉的很近，简直就像怼脸，另一只手顺势放在了来姝发顶，但角度又奇怪的很绝，最后拍出了一张又模糊又清楚的照片。 拍完韶柏拿着看。 又模糊又清楚的照片，就是可以清楚的看出这是谁，剩下的一切都很模糊的氛围感照片。 当然韶柏不懂什么是氛围感，他只知道照片里的来姝看起来有点呆，但又有点乖。 他想起傅维英说的‘如果我以后有喜欢的人我绝对，我绝对广而告之，让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聂相思。’ 于是韶柏打开了微信。 这是他手机里唯一的社交软件。 他不是很熟练的发朋友圈，放上这张合照，最后配文：我的月亮 没一会儿竟然收获很多喜欢和评论，里面甚至有一些韶柏都不知道是谁。 傅维英：啊，你有你的月亮，我有我的小太阳【狗头】快点去喜欢我和我的春天的朋友圈。 聂相思：我最爱你哦姝姝，我永远是你温暖的港湾哦 沈长风：小伙子，好好照顾我meimei。 …… 还有几条祝福评论，都是韶柏没什么印象的人发出的，点头像一看，才知道是高一数学竞赛时同组的几个成员。 来姝站在他旁边看男生一系列cao作。 她是有些震惊的，从被叫‘姝姝’那一刻开始。 冷硬沉默的少年在慢慢融化。 “那我也发朋友圈。” 于是，来姝什么也没有的朋友圈终于有了东西。 一张模糊的照片，四个字的配文‘我的月亮’和韶柏一模一样。 “我是你的月亮吗韶同学。”来姝问。 韶柏点头。 “那好巧哦，你也是我的月亮。” 说完，她往前跑，男生快走两步追上她。 追上他的月亮。 戚砚非躺在房间地板上，又看了一眼那个朋友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原来不是不分享，而是没有想分享的东西啊。 他想起了女孩在湖心亭对他说的话。 在他说完喜欢之后，来姝看着他的眼睛，很郑重地说 “好的，我知道了，戚砚非同学。” 戚砚非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能得到你的认可和喜欢，我非常开心。” “但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说不上什么如坠冰窟，这虽然也不是意料之内的事，但他也觉得合理。 她是很好的女孩子。 “祝你元宵节快乐。” 最后她这样说。 这是一个成功的告白，因为心意被很好的传达和知晓了。 虽然她并没有接受我的心意。 但今年的元宵节依然很快乐。 想到这里，戚砚非给那条朋友圈点了喜欢，并评论：祝愿。 寒假过的很快，刚刚体会到假期的一些乐趣，紧接着又要开学了。 韶柏提前一天送来姝回家，保温袋里还提着微波炉里叮一下就能吃的韶同学亲手制作的便当和两个芒果布丁。 这段时间虽然住在梧桐嘉苑，来姝也经常回家看看。 岳芊羽和许明泓走后来姝回来的那一次改了门锁密码，冰箱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来姝呼一口气，还好韶同学带了饭给她。 窗台上的绿植生机勃勃的，电视很久没有打开过，再看到主界面都觉得有些陌生。 这个时间点正在播天气预报。 ‘……那么北方多地冷空气的影响还未结束，东北部一带成了降温最明显的区域，新京，郾和，京虹的最高气温都将创近日新低……’ 伴着主持人好听又专业的嗓音，来姝窝在沙发上慢慢入睡。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开始下雪，来晟紧赶慢赶路上也花了两天时间，落地已经天黑，碰上下大雪堵车，累的够呛。 就在他刚要踏入单元门的时候，岳芊羽的电话来了。 来晟一开始还听着，接着忍无可忍，太阳xue直跳。 “岳芊羽，你少打姝姝的主意，你想做什么难道我猜不出？让我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你当我是死的吗？！” “什么叫我当你是死的？我当你是死的我还跟你打电话说一声？什么叫送给别人？我是她mama，我怎么会是别人？再说了，你工作忙成那样，不见得你会照顾姝姝，可我和你不一样，我现在可以……” “你现在可以照顾姝姝了是吗岳芊羽，那你早干嘛去了，离婚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我本来也没想把姝姝给你，你也少跟我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你当年和我求婚的时候，求我嫁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胡搅蛮缠……” 她滔滔不绝地，滔滔不绝地。 来晟心力交瘁，这通电话打过来，让他突然就不知道早些年的拼命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这段婚姻到底给他，给岳芊雨，给来姝带来了什么。 雪下的越来越大，全落在他肩头，像他扛了这么多年的家，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早就化的不成样子，化成一滩水，无论如何都握不住，也变不回那好看的样子了。 他目光投向远处，白茫茫的一片，眼睛酸涩不已，最后那些残存的温情也没了，他好像放下了所有一样，沉静的开口 “岳芊羽，今天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后悔娶了你。” “曾经你不爱我，我以为你不会答应我的求婚，可你答应了，我以为爱是互相的，我以为我有那样的能力让那份爱变成互相的。” “可是我错了。”他这样说。 年轻的时候觉得什么都顺风顺水。 不错的家境支撑他成就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成功的事业，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 他曾经觉得自己运筹帷幄，不管什么都得心应手。 可最后握在手里的只有冰冷的工作。 岳芊羽听着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握紧了手机。 “我许给你金钱，声誉和爱，用半强迫的方式裹挟你嫁给我，我知道那些都是你想要的。” “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我知道你从来不爱我……可我想让姝姝快乐的长大” “…最起码，在今后的日子里快乐的长大，我欠她很多，我想让她的未来好一点。” “所以岳芊羽，我们就这样吧，等到高考结束，我会带姝姝离开的。” “也祝你过得幸福。” 电话‘嘟’的的一声挂断。 岳芊羽声泪俱下。 分开并不代表所有事情的终结。 血脉维系，感情交织，从来都不是说的清的东西。 所有事物的尽头都是一个‘爱’字。 你永远都不能说我不爱你。 门铃叮咚响了两声，来姝从浅眠中醒来，电视节目已经播到晚间新闻，窗外大雪也不知道下了多久。 来晟身上透着寒气，拉着行李走进门，又是一个爱女心切却又不善言辞的父亲。 这个没住多久的家和他离开之前一模一样，可有些事情从来不是浮于表面的。 “爸爸，要不要吃点东西？”来姝问，冰箱里还有一些青菜和冻rou，她可以做韶柏教她的rou丝汤面。 来晟摇摇头，“姝姝，爸爸有话对你说。” 沙发上还放着一些手提袋和礼盒，来晟认出来那是岳芊羽经常消费的牌子，来姝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一时间静静的，没人说话。 来晟坐起来，胳膊肘撑在膝盖上，两手交握。 “刚刚，mama给我打电话了。”他看向来姝，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漠然地。 “她跟我讲的事情，和你告诉爸爸的一样，mama想带你走，我没有同意。” 那天来姝哭着给来晟打电话，也只说了岳芊羽和谁来做了什么，没有讲自己是怎么想的。 来晟从来都知道她是怎么样的孩子，可她那天哭的比外婆去世那天可怜多了。 愤然的，伤心的，无助的孩子。 就算是来晟，听着也揪心不已。 窗外雪一直下，来晟看着，“爸爸知道一直以来忽略了你很多，但是你没哭闹过，就这样长大了。” “今年都十六岁了。” “你总是很懂事，从来不问爸爸要什么，永远都安安静静的乖乖的。” 来晟盯着飘雪，从来没觉得这么挫败过。 失败的父亲，不合格的丈夫。 “可爸爸并不想你总沉默，想你开心的，笑容多一点，活泼一些。” 说到这，来晟又看回她，眼睛里不知道是恳求还是期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谢谢你选择了爸爸。” 其实，只要岳芊羽说她舍不得孩子，想要带来姝走，他一定会答应的。 因为对于家人他从来狠不下心。 或许这样显得太‘洒脱’，但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这种，什么都愿意独自承受的人。 我可以孤独寂寞毫无寄托，但是我爱的人要一直都好。 “爸爸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我会让你的未来开心快乐。” “我会成为合格的父亲。” 在来姝十六岁这年，许多事情发生了。 每一桩，每一件。 全都预示着慢慢改变的，属于未来的生活。 虽然来的不算早，但是你知道吗？ 他们全部都，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