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密语 上
心吊胆半日,身子也弱着,却着实该休息一阵了。 敏君见着她如此,便又说了几句衷肠话儿,方起身告辞。繁君使了人送敏君,敏君只抬头瞅了一眼,见着是繁君身边得力的心腹大丫鬟碧绫,就没有多说什么推辞,领着人到了外头一个僻静地面,方问道:“你们姑娘素日是离不得你的,今日特特使了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说的?” 这碧绫见着敏君直截了当的一句话问过来,倒是愣了半晌,方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绣囊来,双手递了过去:“姑娘倒不曾说什么,只先前塞了这个过来,想来要与大姑娘说的事都在里头的。” 用户签名 用户信息 第四十章欷歔下 接过那绣囊,敏君打量了几眼,见着宝蓝色的绸子,上面绣着两株百合,层层绿叶纤细浓绿,堆雪也似的花瓣含露低垂,微微露出些许嫩黄的蕊芯。这绣囊针线紧密,配色亦是极好,只是瞧着并不是繁君的手笔,加之她素日也不爱百合之类的白色花卉,巴巴地将这个递过来,却有几分奇怪。不过,这些倒也不好与一个丫鬟说什么,敏君暂且压下心里头疑惑,嘱咐几句好生伺候繁君等话,便打发了碧绫,自回自个的院子去了。 “姑娘,拿着这个香囊作甚么?”待得回去了,自有锦鹭上前来解去外头的斗篷,她瞧见敏君手中捏着一个宝蓝色的绣花香囊,便是微微一笑,随口问道:“可是二姑娘送给姑娘的?” “你瞧着这针线如何?”敏君笑了笑,避开了锦鹭的话,只将那香囊给锦鹭看一看针线,一面又道:“照着我看来,这针线不说,颜色倒是配的不错。” “针线细密,颜色也好。虽说色调多了些,却是一色的清楚干净,着实不错。”锦鹭笑了笑,只是眼底却有些许疑惑——这百合虽说是寓意极佳的,但敏君是姑娘家,自然说不得百年好合这上面的。但若是说是百事好合,这多半是单数的,这偏生两株百合交接的更是少之又少,难道是今日苏公子送与姑娘的?如此一想,她由不得一笑,看着敏君神色安然仿佛没想到那上头,便说不得打趣两句,道:“就是这寓意也是极好的呢。难怪姑娘喜欢地一直抓在手里,原是姑爷送的吧。” “浑说什么呢”敏君立时也想到了那四个字,脸上微微一红,忙就是拿话打发了她去:“倒一碗茶来与我吃,自个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是,姑娘。”锦鹭在心底偷笑两声,瞧着敏君很有几分不自在,便也没说话,赶着倒了一碗热茶,又送了一碟子各色的热点心,方笑着退下了。敏君随手拿起纱帕子扇了扇脸,又吃了几口茶,方拈着一块糕点,半躺在榻上有一口没一口吃了一半,又仍回到原处,将那香囊取来打开。 这香囊一打开,一股子幽香就是扑面而来,颇有几分麝香的感觉。敏君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指小心地往里头探了探,只觉得像是摸着一层细密柔软的织物,她便勾了勾手指头,将里头的那层东西取了出来。这并不是别个,而是三寸见方的湘妃色纱帕,上面用丝线绣了红豆、樱桃、芭蕉三样东西,虽说用色不俗,针线亦是灵巧,敏君却有些想不通,只将那绣囊又翻出来摸了一通,方察觉到还有一张叠得极细的红纸:“我的心意明明白白,近来姐妹亦是颇有察觉,尽快筹划,免得日后你我后悔。” 这句话看得敏君一愣,她脑中顿时闪过繁君那略带几分冷意的脸庞,与那倦怠的眼神。能够让现在诸事不放心上的繁君着紧的东西少之又少,而这等私情蜜意的,还能有几个?心里这么想着,她只将这两样东西重新封存妥当,皱着眉头想起事来。 府里头针线好的丫鬟不多,屈指说来也就孟氏身边的几个,而那几个之中,她所知道与人颇有几分私情的也就是锦葵了。繁君素来对徐尚宁的事情关怀备至,从某种途径得到这个绣囊,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徐尚宁是庶长子,原是男子,他身边的那些个丫头的勾心斗角只会比她们这些姑娘身边的更激烈,一两个丫鬟窥探出徐尚宁的一点私密,然后将其偷出交与繁君,也是有的。 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敏君有些许烦恼。要照着这时候的规矩来说,锦葵这般的丫鬟该是打死,毕竟,一者她现在仍是孟氏身边的丫鬟,徐尚宁却是庶出的长子,不论从任何方面来说,两人都是有抵触的。虽然现在孟氏仍旧想着以家中安稳为重,但这并不代表她日后也会如此,身边有个向外的丫鬟,怎么着也是一大隐患。 二者,徐尚宁尚未娶妻,而锦葵却是盼着攀高,她又是孟氏的丫鬟,说不得孟氏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否则,连丫鬟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这么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若是如此说来,这事却得与孟氏细细回说一通的,免得她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到了这地步,一时措手不及,生生耽搁了事情。只是要是说出来了,锦葵会不会也和红楼梦里的那些丫鬟一般,被生生赶出府去,或者被人鄙夷想不开一头撞死,或者悄没声息一辈子没个指望? 虽说锦葵却有几分不顾规矩,明知不可犯,却偏偏犯了禁,但好歹她也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让她没个好下场,或是生生送了命,敏君怎么着也是硬不起心肠的。只是这事情都出来了,若是隐瞒着,繁君那里也是说不过去,她若是直截了当说了出来,孟氏必定也会生怒,到时候说不得惩处得更重。 敏君想来想去,却是没有什么好的法子,琢磨了半日,也只得暂且搁下来先。取了针线篮子,有一点没一点的做些针线活计,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好是半日过去,外头忽而有丫鬟回话道:“姑娘,二姑娘使了人送东西来。” “让她进来。”敏君眉梢微微一挑,倒是么想到繁君竟是有些等不及了,这东西才与了她,听着没什么动静,就赶着过来,当即只淡淡说了一声,就直接将手上绣着的那个活儿暂且搁在一边。 外头的丫鬟应了一声,又说悉悉索索说了两句话,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青鸾领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敏君抬头打量了几眼,瞧着并不是旁人,而是繁君身边颇为看重的一个大丫鬟,唤名茜罗的。“姑娘万福。”那茜罗极是知道眼色,礼数也是周全着紧,敏君只是瞟了她一眼,她便低下头恭声行了礼,举止颇为端正。 “家常的倒也不必如此多礼。你们姑娘使了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敏君打量了这个丫鬟几眼,瞧着眉眼儿端正,容貌虽说不是极好,却也是清秀有余的,便缓了缓神色,随口探问道。 “姑娘说,请大姑娘的事儿繁琐,心底过不去,瞧着今日送来的糕点极好,又是大姑娘素日喜欢的,便特特送了些与姑娘尝一尝味道。”那茜罗笑着回了话,一面将那食盒略略往上提了提,道:“再者,姑娘也是说了,近来事多,那件事还是缓缓来得好,竟不必十分焦急,只是先与大姑娘您说了通通气,等得了空再说也不迟。” “原是如此。”敏君听得微微一笑,只令青鸾将那食盒收下,一面又温声道:“难得你们姑娘有心,特特送了这个过来。回去后给你们姑娘带个话,就说我说的,让她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的。”说完这话,敏君随手从一侧的箱子里抓出一把铜钱递给那茜罗:“你也是个好的,往日里你们姑娘若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委屈,尽管过来告诉我。她近来也是闷着慌,平日里若是恼了,你也好生伺候着,待得她好了,自然少不得你的好处。” “谢大姑娘的赏赐。”那茜罗见着敏君说着话都是和声细语的,也没什么难的地方,心里由不得一阵欢喜,忙是将那铜钱接了过来,笑着应道:“这是奴婢该做的,大姑娘放心。” 敏君见着她如此,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再说了两句话就是将她打发了去。那青鸾见着自家姑娘忽而精深了些,再那茜罗出去之后,便笑着上前来与敏君说笑:“今儿姑娘心情极好,怎么锦鹭jiejie还说着让我们少到屋子里打搅姑娘?可见,就算是锦鹭jiejie,也不是姑娘肚子里头的,知心知意的。” “胡说什么呢。”敏君听了这茜罗如此说来,却是伸出手指头狠狠顶了茜罗一下,笑着道:“照着我看来,就是一百个你也顶不得锦鹭一个知冷知热呢。你只瞧着我心情好,却没瞧出来,我为什么心情忽而好了?” “谁说着不晓得,还不是那位姑娘的事儿闹得。”青鸾说着这个,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奶奶、姑娘都是好性子的人,倒是逞得那两位真个将自己先前做的事儿都浑忘了。我都是替姑娘不服,姑娘是正儿八经的嫡出长女,他们且不说是庶出的,就是有那么个姨娘,也得让自己缩一缩身子的。但瞧着那说话行事,撑着的场面竟是与姑娘差不多的。还有脸面拿着这个那个的事儿烦着姑娘,也不想想先前闹腾了多少事儿,真真是面皮子比泰山都得厚三层。” 用户签名 用户信息 “胡说什么呢。”敏君听得青鸾如此抱怨,倒是笑了,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道:“都是自家血脉至亲,算不得这般清楚的。再者,姨娘也是去了,还说这些那些做什么?你呀,就是与我报不平,也不用讲着那个去。你是不晓得他们两个先前的模样,眼下却是改了许多。俗语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自家过得安稳,比什么都值当。若非如此,娘也不会这般行事的。” “好姑娘,我是说不过您的,只求着你也多些筹算,免得遭了算计罢了。”那青鸾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意外,只是笑着赔笑两句,正是要接着说,外头忽而有人回话道:“苏姑娘使了人送帖子东西来。” “今儿可是巧了,怎么苏娴也得了空闲送东西来。她自从到了燕京,家里事儿多,竟是百般不得空,我好些日子都不曾见着她了,纵然送了帖子过去,也都含含糊糊地,只听着说是赵姨得了病,却得侍奉汤药,有的打理家事,来不得这里说话。旁的也不晓得了,我虽说为此悬心,也送了药过去,到底说不得两句话,看着她事儿多,也不好多打搅。今儿总算能问个清楚了。”敏君听了这个,倒是挑了挑眉头,有些讶然。但是人都是在外头了,她也先是令人将遣来的人请进来说话。当即,只听着一阵脚步响动,一个身着深竹青色镶边棉衣的婆子就是打起帘子进来了。 这婆子先前也是见过敏君的,也颇晓得些东西,此时自然堆起满脸的笑容,上前来行礼。敏君只令她起身,又吩咐着坐了。这婆子推辞两句,便坐在最下手的一个椅子上,一面回话,一面将东西托了青鸾转呈敏君。青鸾见了是她,也是露出笑脸,一面将东西送与敏君,一面稍稍走到外头吩咐小丫鬟快些将茶点送上来。 “怪道我说着苏jiejie总没个信儿过来,说起话,也是含含糊糊的不大清楚,原是出了这样的事。”敏君听了婆子带着一些欷歔的话,心里也有些难过:“也是我家里一般的忙乱,与母亲的娘家闹腾不说,后头又是订了亲,jiejie方迟了这么些日子方送信来。” “正是,姑娘不晓得,我家姑娘为了这件事哭得什么似的,偏生奶奶也是病了,又是太太做得主,她一面要侍奉汤药,管理家事,一面又得愁这么些事情,也是闹得瘦脱了形。”那婆子说起这个,也是收敛了笑容,露出几分愁眉苦脸来:“就是今日过来,她也是说着赔礼,并没使老奴过来说这个,只是包括老奴在内的好些个丫鬟婆子想着我家姑娘如此撑着不是个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病了。盼着姑娘过去,能劝着两句是两句,宽松宽松,或是出个主意什么的,也算我们做奴婢的一片心意了。” “到底是个什么人家的公子?怎么你家姑娘就是这般抵触?我素日瞧着她也是温顺的,更是从没见着她说过什么人不好的,竟就是对太太许的人家这般厌憎?”敏君听了这么久,只听着这个婆子说苏娴为着自个祖母给她定的婚事抵触,却没听着是什么人家,心里自然好奇:“可是那个人家风声不好?可若是如此,贵家老夫人也当是不会许了的。” “这事老奴也是不晓得,姑娘先前听着名字还没说什么,只是见了那画像,就是变了脸色,好像是认着那个人。许是什么时候,让姑娘瞧着什么事情了吧。”那婆子说起这个,也是吞吞吐吐地说的有些模糊,毕竟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娴这般举动却是有些令人揣测的:“说来那个人家也是书香门第,自个也是高中二甲的,家中人口简单,又是没个侍妾,只是不晓得姑娘为何如此了。” 敏君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挑,便是知道这个婆子只怕不仅仅是出于什么好心,多半后头还有苏娴的母亲赵氏的身影。由此,她便点了点头,没有再打听什么,只是道:“这事我晓得了,明日我便过去与你家姑娘好生说一说。” 这婆子听了,自是欢天喜地应了。敏君与她又说了两三句话,方收下信笺并礼物,自到屋子里拆看了信笺重头回了一封,添些东西放到匣子里,令这个婆子将其送与苏娴:“回去与苏jiejie说,这是我近儿得的东西,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只有些新奇,没事打发时间罢了。明日我赶早过去与她说话,请她多多吃点东西,莫要说着说着没了气力。那可是我的错处了。” “姑娘的话,奴婢记着了。”那婆子听了这话,也是一笑,忙就是行了礼赶着回去了。只敏君一人,看着那短短几行字的信笺,揣摩着苏娴的心事,半日也没回过神。也是锦鹭青鸾见着她如此,赶着上来又是说话,又是打趣,方让她暂且搁下了事情,只备好了东西,又是与孟氏请了安回了明日道苏娴那里的事儿,吃了晚饭,做点旁的事,她方混过一日。 第二日天方放光,敏君就是醒了过来,她揉了揉脸,就是有锦鹭青鸾赶着上来伺候。盥洗清理,着装打扮,好是闹腾了小半个时辰,敏君方打点好了,自去孟氏的屋子请安。 “这身衣衫却是不错。”孟氏见着敏君也不曾穿着大红大绿,湘妃色绣着几支含苞绽放浅黄迎春花的镶边短袄,藕荷色镶边绵裙,一色的清浅色调,却是不失精致。配着几样首饰也是色调清浅柔和,整个人只显出一股子清和柔软,又不曾失了出门做客该有的端庄:“苏家丫头既是心里烦闷,虽说你出门做客该是盛装,但她见了,必定也有几分黯然——是人都是如此,哪怕关系再是亲近,见着一个得意不尽,事事顺心,自个幽思烦闷,事事不顺,就是没个想法,也不会乐意将心底是说出来的。你与她关系也好,纵然不是盛装,也是没什么关系,那还不如换这么一身,免得勾起她心底的委屈,让她好生与你说说话,诉诉苦,心里舒爽些。你也能进些心意,两全其美。” “娘真真是世情老道,女儿昨日想了一夜,也没个好主意,只琢磨出了自个能做的也就这一样。方才锦鹭她们还是有些稀奇,只道女儿素日不是素淡的颜色,又是盛装,倒是不常见今日这般的。想来我们这些个人,还没个经历,没有那等能耐。”敏君笑着撒娇几句,看着孟氏被逗着笑出声来,便又是扭糖一般扭着:“既是这般,母亲好歹出个主意,若是苏jiejie着实有些缘故的,该是怎么处置的好?” “你没想出主意,便偏着那苏家丫头来为难娘?”孟氏看着敏君如此,当即摇了摇头,又是与她说笑两句,方在她耳边小声的提点两句。敏君听得这话,忙忙点头,心底顿时有了几分把握,少不得与孟氏厮磨一会,说说话,再用了一点早饭点心,便是起身告退。 孟氏见了,也是满脸含笑,又是嘱咐两句话,问着马车已经备好了,便挥发了女儿出门,自己令人收缀妥当,自去管家理事去了。敏君出门后扶着丫鬟婆子,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苏家,却也不算清晨时分了。待得下了车马,领着人到了宅子里头的时候,苏娴上来就是打趣道:“说着赶早过来的,我还当是有多早,竟是这么个时候,我也就不赶着起身了,白白等了这么些时辰。” “果真是进益了,竟是起早贪黑做事儿的人,怪道也没个空儿与我说话。”敏君笑着回了一句,打量了苏娴几眼,看着她虽说脸颊微粉,眉目似画,但也真真是瘦削许多,连着手指头也是透着一股子苍白的样子,便知道多半是靠着化妆撑起来的,心里一酸,只拉着她到了屋子里,叹道:“好jiejie,你这是怎么了?纵然这事儿艰难,也不能糟蹋自个身子,瞧着你现在,真真是瘦脱了形。” “如何不是,你不晓得我心里的烦闷。”那苏娴听了这话,看着丫鬟将东西都是端了上来,便打发她们下去,一面拉着敏君的手,一面含泪道:“娘忽而生了大病,爹爹做官的自然不好说什么,哥哥们也是忙着读书不敢惊动,再者他们都是男子,这内宅的事儿自然说不得什么,我只靠着娘的心腹婆子并丫鬟,照着旧例管家,侍奉汤药。这也就罢了,纵然忙了点,但做女儿meimei的,受点累也是应当的。谁想着太太忽而使了人送信过来,说是看中一个公子,说着人品也好,家世也不错,兼着也是上进的中了二甲,竟是千好百好的一个人,想着给我定下来了。我听着名字便觉得有些膈应,看了人,你猜这是什么人?我若是真的嫁了这样的人,只怕没两年,你就是得与我烧纸钱了” 说完这话,苏娴由不得用帕子蒙住脸,呜呜的哭了起来。敏君见着她如此,也是一阵心酸,忙就是劝了两句,但话里透着的欷歔,却是让苏娴越发得难受。 抱歉,身体不适,连着挂了两天盐水,昏昏沉沉也没能码字,今天的不算,明天也会尽量码字五千至六千。 用户签名 用户信息 第四十一章原来 敏君劝说再三,苏娴却只一味的哭,虽说声量不高,却是呜呜咽咽,越发让人听了心酸。见着她这般,敏君还能如何,只得挑起话端让她说几句话:“我听了这半日的话,却总没摸出个眉眼儿来。究竟是个什么缘故,让你这般厌憎那个书生?jiejie的祖母听着性子原也不是那等挑火儿的人,即是有心,想来选的人家应不是太差的方是。” “若是旁人,许是不晓得,meimei必定晓得的。”那苏娴听的荷花,却是梗咽几声,稳了稳情绪,方是慢慢着道:“这个人,你也是认识。不是旁人,正是我们还在余杭之时,闯进来的那个浪荡子弟当初父亲说了,因着那时正是吟诗作画之时,诸色人等都是散了寻好景致,有些是三三两两的,有些是单个儿,竟也摸不准是什么人,只让我画一幅画。我当时也不曾细看,再想着父亲若是动手做点什么,那人要是嚷嚷着将这件事闹出来,我也没脸没名声了,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只在后头仔细听了这些人的科考中举之事,当时就是将名儿姓儿记准了。原是一点杞人忧天的想头,没想着,竟真真是凑上了这样的事情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好” 说到这里,苏娴忍不住用纱帕子蒙了脸,哀哀哭泣起来。 “竟是他”敏君一时也是懵住了,嚷出那么一句话后,她猛然站起身来,在地下来回走动了半晌,转了好几圈,方是几步上塌拉着苏娴的手,急声道:“既是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说出来方是正经。这事可害臊不得,纵然你不好意思与世叔说,也得与赵姨说个清楚明白。不然这糊里糊涂地将事儿定了可就了不得了。这不是进了狼窝虎坑么” “你不晓得。”这时候苏娴忍不住哀哀哭泣起来,她憋了这么久的话,今日中就有个人听了,自然是一口气吐了出来:“爹爹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对着娘是冷淡的很,连着我们兄妹也讨不得好。这话我先前也是忍着害臊回了的,可爹爹说那是不过小事,并没个妨碍,说两句话就是恼了,我也不敢再过去说什么。娘身子也是不好,若是听了这样的事,我怕她气不过去,越发要病得厉害,如何敢说。如此,方是觉得难做。” “竟是到了这地步?”敏君听了这么一通话,脸色也有些变了:“先前也是见过世叔的,瞧着并不是那等严父,如何就是听不进这些话?” “自打府里头来了个扬州的姨娘,爹爹就是变了个人一般,自打进了燕京,娘就病了,我一面要打理家事,一面也是女儿家,自然越发得也见得少了。真真是没想到,这就是……”苏娴说到这里,已经是说不下去了。她真真是想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何看到她之后满脸都是厌烦,连着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是不闻不问的:“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竟是招着这么些罪过……” “这许是有什么误会吧。”敏君仔细想了想,却是觉得在自己见过的几次面里,苏娴之父并非是那等不慈的,虽说瞧着性子的确是不甚喜欢赵氏的,但看向女儿的眼神还是透着柔和的。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里会不疼爱的:“jiejie你……”她说了这三个字,却是瞧见苏娴满脸泪痕,到底说不出口让她再去找苏尹,只得换了一个话题,道:“这事我也与娘含糊提了几句,她倒是说了几个主意,你可是听两句?” “什么主意?meimei快说”苏娴听了敏君这么一番话,眼前顿时发亮,忙就是凑上来:“孟姨素来是个心思敏锐眼光清明的,她的主意,必定不错。” “纵然再好,咱们女儿家也做不得主的,若是世叔赵姨两人不说话,jiejie如何做得了主。毕竟,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就是正道,偏了一点半点,也是不能的。”敏君听了这话,却也是露出个无奈的神色,将孟氏所说的一个个说了出来,末了才是道:“这些话,jiejie仔细琢磨琢磨,哪个也不是省事的。” 苏娴听着敏君这般说来,脸色也有些黯淡下来。是的,孟氏所说的主意,无非是推拒或者拖延两个法子,这拖延,或是以母亲病重或是以家务繁琐或是以年龄尚幼,横竖拿着事儿暂且不许婚;而这推拒,或是立时寻了人订亲,或是父母做主说是早已与人有了约定,再或者直接将自己所遇到的事说出来,直截了当推了这个人的婚事。 这些主意,随便哪个也要父母做主的,苏娴一个女儿家却是不能淡淡过去说这些个事情的。也是因此,她一时也是沮丧不已,低着头流泪道:“难不成我就是这般命苦……” “jiejie何必如此,照着我的想法,还不至此。”敏君看着她如此,忙就是将她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一面将先前那个婆子的话细细说了一通:“我先前听着那话,就是觉得有些过了,不像个寻常的婆子说的,倒像是听了什么人的嘱咐,方那话通气,让我知道些事,再来劝你的。原还以为是赵姨与jiejie母女两人起了点小疙瘩,不好意思拉下脸来,便使了婆子来探听的。现在听着jiejie话里话外的意思,赵姨这般病重,只怕一时也顾不着的,想来还是世叔那日一时气性大了,将不知道哪里种下的火都发作在你身上,当时不觉得什么,待得气性过了过了,少不得有些内疚的意思。偏着你又是被唬着了,忙忙避着他。世叔原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必女子软和,又是做父母的,越发难以说出口解开这事。只怕点拨那婆子过来说那些话的,应当是他方对。” “这……”苏娴听了这话后,心里一跳,倒是有些迟疑起来。她先前遭了那么一番斥责,从没来过的,又是赶上母亲病重,兄弟不在,竟是没了个章法,心里绷着的弦越发拉得紧了,些许小事都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敏君说的这么一番缘故,也是说得过去。如此一想,她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喜色,忙就是拉着敏君道:“果真如此” “是不是果真如此,还得过去问一问世叔,方是晓得呢。”看着她这般喜色外露,敏君也是抿着嘴笑了,眉眼儿一挑,便是有几分促狭:“若是真个是如此,解了你们父女之间的疙瘩,帮着jiejie投了个好前程,jiejie少不得要大礼谢meimei的。” “这是自然的。”苏娴听了这话,由不得一笑,伸出双手握住敏君的手,左右摇了摇,她便笑眯眯着道:“meimei且在这里坐一会儿,我送点东西与爹爹尝一尝。听听他的话,再赶回来与meimei说话,好meimei,你略等一会,可好?” “好好好。jiejie尽管过去,meimei在这里敬候佳音。”敏君笑了笑,伸出手略略抿了抿苏娴的鬓角,笑着道:“只是jiejie留了半日泪,又是与我拉扯了许久,可是得理一理妆容,免得过去世叔还以为我这个外客平白欺负jiejie了去。” “说的什么胡话”苏娴笑着锤了敏君一下,就是忙忙唤了丫鬟理妆。敏君见着她她转身去了,由不得一笑,边上分拨过来伺候她的丫鬟鹦哥儿便凑上来笑着道:“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想做的?” “很不必忙这个,我这方吃了东西的,若是再吃点什么,倒是得担心积食了。这会子,不拘什么书取几本来与我消磨消磨也就是了。”敏君打量了这个丫鬟一眼,见着有些眼生,便笑着问道:“倒是不曾在jiejie这里见过来,可是刚刚拨过来的?” “姑娘猜得不错,原是我们姑娘事儿多了,便又提拔了几个过来伺候,奴婢虽说粗笨,却还识得几个字,听过几本书,便被拉扯上去了。”那丫鬟鹦哥儿说得极是凑趣,又是伺候的周到,不过几步路转过身儿就是寻出五六本话本,又是重新沏了一碗热茶,端了一碟白果花糕,一碟新鲜的蜜饯小橘子,样样都是清清爽爽,时机把握也都是妥当。 敏君见着她如此,倒是点了点头,笑着道:“倒是jiejie好福气,有你这么个好的在身边,纵然事儿多,只怕也过得舒爽几分。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磋磨出帮衬的好手来,倒没让她白煎熬一场。” “姑娘说笑了,奴婢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哪里当得住这些话?”那鹦哥儿见着敏君一味地称赞,也是微微红了脸,笑着将话题一转,将那白果花糕往前推了一点,道:“姑娘说着怕积食,但白日做了这么久,只怕也有些冷着了,不如尝一尝这热腾腾的花糕,最是绵软热乎,让人肚子里舒坦的。” 敏君听了这话,便也不再多说,尝了一块糕点,随意取来一本书就慢腾腾翻起来,好是半日过去,外头忽而一阵喧闹,敏君放下书册抬头看去,那鹦哥儿早就对打了一个来回,上前来喜道:“姑娘,原是我家二爷并姑娘过来了,想来事儿清楚明白,方特特过来谢姑娘开解的。” “这可使不得,断然没有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让长辈亲自过来的道理。”敏君忙就站起身来,一面略略整了整衣衫发式,一面抬步往前走去:“我与jiejie原是姐妹一般的情分,开解两句原是情分使然,算不得什么的。若非这不过是个误会,jiejie并世叔父女情重,这事也不会齐全,哪有赶着谢我的道理。” “姑娘且慢点儿。”鹦哥儿听着敏君如此一番话说来,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却是笑眯眯着扶着,仿佛是瞧见了多少的好事儿,赶着上来凑热闹:“奴婢不晓得这事儿如何,但您若是不小心绊了,我们姑娘心里如何过得去。”她嘴上如此说来,心底却是暗暗生出欢喜来,姑娘的心事她自然也猜得出来,也曾经想过许多,生怕自己这会子出头了却被姑娘带累。没想着白白担心好些日子的事竟就是这么解开了。她自是欢喜不尽,连着心里也对敏君多了三分忌惮,越发得殷勤起来。 敏君虽说没察觉到她的心思,但看着她如此,倒也是对于这个鹦哥儿多了三分琢磨,当即打量了她几眼,欲是说出两三句话来,那边帘子一掀,苏娴之父苏尹与苏娴两人便是一前一后踏入屋子里。 此时的苏娴早已经换了一身衣衫,浅紫遍地菊纹的掐牙锦袄儿,蜜合色绵裙,腰间系着豆青宫绦并一枚玉佩,端端然是身量玲珑,透着浑身的欢喜,与先前素淡地近乎憔悴的形容全然不同。那苏尹却是一身整齐的家常衣衫,只是面上也是含笑,目光柔和,看着这事儿的确是齐全了。 “世叔万福。”敏君见着他们父女两人再无隔阂,当即也是有些欢喜,忙就是上前来行了个礼,道了一声万福。苏尹见着,忙是令苏娴扶起敏君,一面笑道:“侄女儿快快请起。我们两家原也算往来颇多,原不必在这上面客气。且今日我们父女之事,还得谢侄女。” “世叔这话,敏君不敢当。原也就是占了一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便宜,是在算不得什么的。”敏君笑着回了话,又是谦让两句,方坐在东侧下首。苏娴已经坐在西侧,见着敏君如此说,也是一笑,转头与苏尹道:“爹爹莫要听苏家meimei的,今儿的事,着实是要谢她的。不然爹爹也好,女儿也罢,一时半会儿都是凑不上去说话的,只怕还是平白耽搁时间。” “那jiejie的事儿,可是能辩驳了?”敏君听了这话,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有几分意外,她的目光在苏尹身上顿了顿,看着他神色清明,眼里便有几分了然:“原是世叔寻了好法子,早就将事儿整顿清楚了,只是一时混过去,没与jiejie分说。” 这话一说出口,苏娴的脸颊顿时一红,有些羞涩地垂下眼帘,口中也只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一个字了。敏君见着她如此,正是有心促狭两句,那边苏尹已然打发了丫鬟下去,开口道:“这事原也好办的,只是我那母亲有些左性,今日若是寻个由子驳了她的话,不消等两日,便是又有什么人取了来。她素来的性子便是说一不二,一次不成已经是让她面子落不下来,若是再驳了,只怕她就是要大怒了。因着如此,我倒是想着索性寻个好人家将她定下来,也算是我们为人父母的一片私心了。” 敏君听了这话后,虽说依旧是没觉得什么大事,但想着这个时代女子的拘束,便也将话题岔开些,笑着道:“这也是好事儿,说不得赵姨听得这好事儿,病儿也能好起来。那可真真是双喜临门了。” 用户签名 用户信息 “承meimei的吉言,若是娘的病真个好了,我就大礼给meimei送过去。”苏娴听的是母亲的病症相干的,忙就是将那羞涩之类的搁下来,双手合十念了两句菩萨保佑,方抬起头,与敏君郑重道。 看着她如此,敏君倒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柔声细语着道:“若是真是如此,我随着jiejie一并去寺庙里头酬神去。赵姨素来待我也是如女儿一般,但凡能帮着她的,我自然也是要出一点子气力的。”她这么说着,一双眼睛却是微微往边上偏了偏——在她看来这苏尹那道理虽然说得过去,但若是没个缘由,如何会这般给自己当家理事辛劳疲惫的女儿这般没脸,想来不仅仅是那个说出来的缘故,必定是苏娴还有什么让这苏尹觉得窝火厌弃的地方。 而看着今日苏尹待着苏娴的柔和,这个地方,苏娴多半是牵累的。这世上最容易受迁怒的便是血脉至亲等有关系的人,苏娴受气,赵氏又是大病了一场,这里头若是没有什么缘故,怕是难了。 敏君如此想着,果然看到苏尹在这一瞬间的目光略微有些变化,神色也有些复杂莫名。心里冷哼一声,她也没多想什么,更不曾多说一个字,只是将话头一挑,顺势讲到苏尹的身上:“说来,也是世叔受累,偏生诸位世兄也是不在,jiejie一个女儿家也不好理会外头的事务,想来世叔这会子也是艰难着的。” 听得这话,苏尹自然是摆手,只笑着道没什么妨碍等话。但因着敏君转话题的时候略有些忽然,他也是有些愣怔,竟是没有收敛起神色,生生让原本就是琢磨着越发心细的苏娴瞧出了一点破绽来。只是她这会子镇静下来,看着这些,只在心底记着,并没有露出旁的来,而是随着凑趣,倒是将这场面凑得越发得活络起来。 敏君看着苏娴已经发觉这件事,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别的话,又是陪着说了好一阵子话,便提出拜见一下赵氏的意愿:“先前因着家中事多,竟不曾探望,实在失礼,现在正是该过去瞧一瞧的。” “也好。”苏尹听得这个,却是眉峰微紧,神色也有些许冷淡下来:“去瞧瞧便好,近来你姨母也是有些病得昏沉,精神不济,只能略略说几句话,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侄女看在这上面,莫要见怪。我这里还有点事,却是得出去一趟,也不与你们一并过去了。”说完这话,他便站起身来,预备离去。 “敏君晓得的,世叔慢走。”敏君见着他如此,心底越发得肯定,但碍着礼数规矩,也无暇多想,忙就是站起身来,一面笑着,一面温声应答,做出一副端然得体的行止来。另外的苏娴许是关心则乱,略略想得深了些,等着敏君站起身说了一个字,她方是反映过来,便也等着敏君说完,自己才是接着道:“爹爹原是做大事儿的,家里的事且不必担心,女儿必定全力以赴,定然管束地妥当。” 听得这话,苏尹微微点了点头,略微侧过脸去,咳嗽两声,又是说了两三句话,方是抬步离去。敏君与苏娴将他送到门外,两人站着看着苏尹的身影消失在路径远处,方携手走回到屋子里,重头做下来。 “去厨房瞧一瞧母亲的汤药喝了没?另外,好生备下一桌子江南风味的好菜,今儿有客在,让她们使些气力出来。”苏娴先是唤了小丫鬟过来嘱咐两句,再打发人去赵氏的屋子里瞧一瞧情况,又是赶着将三两件事情分说安排妥当,这才打发了所有的人出去,自己与敏君两人在室内里说话。 “原是娘触怒了爹爹,夫妻不和,爹爹方迁怒于我。”苏娴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先前我只说父亲母亲相处得不大好,却想不得竟是一日比一日嫌隙更大,甚至于到了这地步。敏君,你说我该是怎么办?” 说到这里,苏娴眼中忍不住滴下泪来。 是啊,赵氏到了这么病重的时候,那苏尹都是不愿去见她,可见这里头的事情绝对不小。这或许是误会,或许是性格不合,或许是偏见,谁知道呢?只是可怜了苏娴而已。只是,敏君想着之前听到孟氏的那些事情,心中忍不住有些发颤,那徐允谦看着也不像是那等狠心的,可是做出来的事,还不是让人发寒?苏尹瞧着还好,暗地里说不准还不如徐允谦呢。 这么一想,她倒是拿定了主意,只抬头看向苏娴,咬了咬牙,还是直接说出来了:“这事儿,你若是问旁人,她们许是还有许多话说出来劝,可若是问我,我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jiejie与我做小辈的说不得什么话,主要还是看着父母长辈的心思。而这些的话,jiejie,你也晓得当初尚在余杭那会子,我与母亲两人如何受罪的,竟是满城的官宦人家都是清楚明白的。但我们当初能做的又是什么,只有一个字,忍形势比人强的时候,就是该如此。那时候的辛酸苦楚,我但凡想起来,都是要打个寒颤的。我娘你也是看出来的,手腕眼光都是有的,可也硬是忍着撑过来的。后来,这事情渐渐变了过来。这里头的缘故有许多,但最大的还是那句话,郑伯克段于鄢,不论怎么着,待人都不能卡的紧。这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行事规矩着不说,主要还是得尊敬,世叔瞧着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只赵姨那里,却还是软和些,方是长久相处之道。” 因着说的是有些犯禁的话,敏君说起来也是有些断断续续,略有几分含糊的。但里头的意思,还是明摆着的。苏娴自然也是清楚,当即略略点了点头,半晌后便抬头道:“你的话,我记在心底。”她吐出这么一句话后,却是没有道谢,只那一脸的郑重,让敏君还是知道她的感激。 “说着这些做什么。”敏君低声劝了两句,外头就是有丫鬟陆陆续续过来回话。此时赵氏已经吃了汤药,也还醒着,正式与一边的小丫头说话呢,看着样子精神也是好着的。 敏君听得这个,便笑着站起身来与苏娴道:“那可是赶巧了,可见我与赵姨也是有缘分在呢。咱们这回就过去吧,免得等一会儿又是惊动了赵姨,又没能说什么话儿。” “这是自然。”苏娴听着自个母亲身体好了许多的样子,看向敏君的目光越发得柔和,只一面唤了丫鬟婆子搀扶,一面与她笑道:“也是meimei的福气大,一过来,我们家就是喜事儿连连来。这会子,你若是不愿意去,我也得压着你去,说不得娘的病就是这么好了,也是说不定的。” “若是真的这般作准,我也不去做旁的,每日啊,就是安排好了车马出门逛去。若是乐意了,就去谁家坐一坐,竟是不必担心意识,只等着福气招财呢。”敏君笑着回了两句话,两人便是说说笑笑,径自走到了赵氏的院子里。 赵氏的院子也是极敞亮的,就是大冬天的,浓荫绿树也是尽有的,倒是透着一点子苍劲。及至丫鬟打起帘子,到了里头,满眼看过去,一应布置摆设都是大气明朗,越发得透着爽利。只是有些地方摆设的不多,略显着有些空落落的。想来是搬过来身子就不好,有些东西也没精神打理了。 虽说先前孟氏说起这赵氏,神色淡淡的,之后敏君见过几次,也没什么好印象,但是瞧着这摆设布置,倒是比之前的更是超逸了许多。或许,人的心思也有些变了? 怀着这个想法,敏君与赵氏行了礼,又是送了自己的针线活儿并一些药材,这才在赵氏的招待下坐到一侧,笑着询问病情:“瞧着赵姨的脸色精神都是好的,想来过些日子必定会大好起来。” 苏娴听了这个,自然是笑着点头的。而赵氏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笑,竟不如寻常一般的透着些许犀利,而是绵软了许多,只点了点头,就是应了一声:“承苏丫头你的吉言,想来过些日子我就是能起身的了。” 冷汗,竟然把昨天的5k忘记给发布了……不过,今天码字也不多,只有两千,干脆就修改一下直接放一个章节了。 用户签名 用户信息 第四十二章张家上 说完这句话,这赵氏的神情也是软和下来。 苏娴见着如此,心里稍作思量,瞧着赵氏的精神亦是不差,有些惧怕自己父母两人生了嫌隙,再想着这事儿也是隐瞒不住的,便咬了咬牙,将近来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敏君坐在一侧,瞧着她如此行事,脸上倒是有些许讪讪的——到底是苏家的家事,自己这般插手,以赵氏的性子,未尝不会多心。 “竟是敢如此行事”赵氏果是勃然大怒,她狠狠捶了自己躺着的床榻一下,目光森然:“难道我在这家中熬了这么些年,竟连自己女儿也是护不住”说完这话,她仿佛微妙地发觉到敏君的存在,只静静瞟了她几眼,到底还是忍下气,对着苏家太太恨恨不已。 “娘,爹爹说必不会让女儿吃亏的,您且放心,若是有什么人过来说个什么来,也不要将这事儿存在心底。”苏娴看着自个亲娘如此暴躁,虽然也是为她对自己的维护而有些暖意,但更多的却是烦恼——自己父亲素来是个温文儒雅之人,最是厌憎严苛暴烈的,偏生娘却是改不了一股子爆碳似的脾气,这事儿着实棘手。 而赵氏听了这话,却是嗤嗤笑了出来,她眉头微微挑起,眼中便有一股子冰冷的意味:“什么人敢过来嚼你的舌头,我就割了她的舌头我的好娴儿,你莫要随了你父亲的性子,真当是温柔可人,娇娇娆娆,没见过世面儿的女子是好的?你要记得,这虽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这混说的话,也有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蠢话,但做人哪里能什么事儿也不会做的道理?这内宅里头的事情,你也是经历过的,照着我想,竟是连着那朝廷什么的也不过如此罢了。说着那些话的男人,哪个是中用的?还不是怕着女子有了能耐,自己降服不得,失了做男人的脸面” 说到这里,她仿佛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说了许多不该与孩子说的话,便略略收敛几分,压住心里头的那股子气,抬头看向靠坐在自己身侧,满是担忧皱着眉的女儿苏娴,只缓了缓气,伸出手揉了揉苏娴的脸,这才转过头与坐在另外一侧,略有几分尴尬的敏君,道:“让敏君见笑了,你赵姨虽说是年岁渐老,但骨子却还梗着呢,有些时候都爱说些争抢好斗的话。你且不要放在心上,随便听一听,也就罢了。” “赵姨这话错了,我与赵姨所想的差不多的呢。”敏君微微一笑,眉眼便是弯成弧度柔软的月亮形状,唇角更是一片笑意盈盈:“凭着什么便是说无才有德是好的。这男人女人都是人,自然是才德兼具方好。再说,晓得事儿多了,见识广了,手上有几门手艺,这好处更是不必说,竟是一辈子受益的。我猜着拿着这话做圣旨一般的女子,差不多都是懒着呢,方不愿意多学一点东西。” 听得敏君这么说,苏娴并赵氏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赵氏伸出手将敏君招了过来,也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的手握住,略有几分感叹道:“好孩子,这一张嘴儿就好似涂了蜜一般,说出来的话熨帖人。你们两人都是好的,只是一个造化福气好,父母和睦选了个好夫婿,另一个却是因着她娘这付脾气,生生受罪。”听着赵氏这么说,敏君与苏娴自然想要拿话劝导,将这些混过去的。但是赵氏摆了摆手,却是将她们想要说出口的话,都是重头掖了下来:“只是旁的不好说,女儿的事,为娘的最是挂心的,哪里会没个准备的。你们两个都放心,这件事,过不得十天半月,必定妥当。到时候,还要敏君侄女儿你过来吃酒的。” “既是苏jiejie的好事儿,敏君自当过来的。”听得这话,敏君虽然有些疑惑,但看着苏娴虽然脸颊发红,却还是小心翼翼扶着赵氏的样子,她便还是照着老样儿,笑着回话。 赵氏看着她们两人如此神色举止,便知道两人略有些不信。可是她也没什么恼怒,只是笑着又说了好些话。还是敏君与苏娴两人怕着她身子骨撑不住,相互使了使眼色,再说了三两句场面话,就是告辞而去。对此,赵氏也没有多留,只是笑着叮嘱两声,就是遂了她们呃意思,让她们退了出去。 “瞧着赵姨的样子,精神还是好着,说不得真是应了jiejie的话,一天比一天更好起来的。”敏君先是挑头说了一句话,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苏娴,看着她神情似乎有些黯淡,便有些疑惑着道:“jiejie为何郁郁不乐?难道这……”难道说赵氏精神劲儿好,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不过白白担心罢了,实在说来,也是没什么的。”苏娴听得敏君如此说话,便勉强露出一点笑容,但眼底还有些许异样:“meimei不用担心,且不必理会这些,先前你文定的时候,因着家里事儿着实慌忙,竟是不曾过去,也没送什么礼儿。我们这般好,我心里头也十分过意不去。你且随我来,这是我闲暇时整出来的东西,也算是补上去的喜礼儿了。” “何须如此。”敏君正是要推辞,却被苏娴拉着说了一车的话,也是无法分说,只得一一应了。两人走到内室,敏君刚是坐下来,苏娴便使了丫鬟取来一个匣子,递了过来:“瞧瞧可是喜欢。” “jiejie送的,自是好的。”敏君笑着应了一声,两人正是要接着说下去,那边外头忽而有丫鬟跑来,在外头回话道:“姑娘,奶奶生了大气,使人打发了几个丫鬟。”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事,你也一并说了。”苏娴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手指便紧紧攥在一起,连着骨节都有些发白:“什么话,趁早儿都说齐全了。” “奶奶还伤饬了两个姨娘,使人打了几板子。”外头的小丫鬟仿佛吓了一跳,越发得惴惴不安,连着说话的声音也是颤颤巍巍起来。 用户签名 用户信息 第四十二章张家中 敏君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是没说话,只低下头将手侧几上的茶盏端起,轻轻地啜饮了几口微温的茶汤,心里却有几分不是滋味的感觉——赵氏虽说心气高,但着实不是个聪明的,为难那些妾和丫头又有什么用,苏尹心不在她身上,做得越多,越是错的多。虽说那些妾和丫鬟也是有些自作孽的,可若是没了苏尹的意思,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也出不来,赵氏不将那力气劲儿放在苏尹身上,专门花在女人身上,实在说来也是不中用的。 而另一侧的苏娴却是神色自若,她只瞟了敏君一眼,看着她正是默不作声地吃茶,便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直接吩咐道:“好生将那几个丫鬟并姨娘安抚一二,带些上好的药膏。就说我说的,母亲今日是被个不打眼的丫鬟胡乱说的话给气着了,方让她们遭了这无妄之灾。这几日也不必做什么事了,一应的差事也都且放下,自有人应承,自个好生静养,莫要自个再添什么伤了。再者,厨下也是要说一声,让她们好生预备一下,给这几个人多做些好克化又对着症的菜肴。” “是,姑娘。”那丫鬟听了,忙是点头。苏娴瞧着她身子单薄,又是个不打眼的,便点了几个丫鬟,令她们一并过去将这件事做妥当了——毕竟,那些丫鬟倒也罢了,这厨房里头,还有那两个妾室,到底要有个有脸面的大丫鬟过去说一声,方不会失了脸面,或者干脆含糊过去的。 只是这事儿一旦做完了,苏娴也是觉得有些尴尬,她抬头看了看敏君,又是陪着干巴巴说了两句,便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好是半日